暴雨在黎明前停歇,窗玻璃上凝結的水珠將晨光折射成扭曲的光斑。趙山河站在衣帽間的落地鏡前,指尖劃過一排深色西裝,最終停在最挺括的炭灰色三件套上。指尖拂過領口時,微微一頓。上一世,白慕婉曾依偎在他懷裡,用染著蔻丹的手指點了點這條領帶,說灰色襯得他“沉穩又深情”。
他麵無表情地抽出一條純黑無紋的領帶,金屬領帶夾扣緊的瞬間,發出清脆的“哢噠”聲,像子彈上膛。
“老大,車備好了。”王頂光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帶著熬夜後的沙啞。他推門進來,手裡捧著還冒著熱氣的黑咖啡,卻在看到趙山河背影的刹那,腳步凝滯了一下。
那個站在晨光熹微中的男人,脊背繃直如鋼槍,側臉的線條冷硬得能劃破空氣。這不再是那個為情所困、會為白慕婉一個眼神失魂落魄的趙山河。空氣裡彌漫著一種無形的、令人心悸的壓迫感。
“資料。”趙山河沒有回頭,聲音平穩無波。
“全部複核三遍,電子檔、紙質檔、備份u盤,萬無一失。”王頂光連忙將厚厚的文件袋遞上,沉甸甸的質感壓在手心。他猶豫片刻,還是沒忍住:“老大,白氏那邊……另外章小華的車剛下地下車庫。我剛剛在電梯上遇到他倆,白慕婉和他一起,穿得……咳,挺顯眼的。”他想起電梯裡兩人的眼神交流,外加昨夜廚房窗口那刺眼的一幕,胃裡一陣不舒服。
趙山河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滾燙的苦澀在舌尖蔓延,卻奇異地帶來一絲清醒的快意。他望著鏡中的自己,那雙曾被白慕婉的淚水輕易蒙蔽的眼睛,此刻深邃如寒潭,倒映不出任何暖色。“顯眼?”他嘴角扯出一個極淡、毫無溫度的弧度,“正好。獵物越顯眼,獵人才越不會失手。”
白氏集團總部,招標大廳。
空氣裡飄浮著昂貴香氛、打印紙墨以及無聲硝煙混合的氣息。巨大的環形會議桌旁,來自數家頂尖企業的代表們正襟危坐,氣氛凝重。趙山河的位置在長桌中段,毫不起眼。他垂眸,指尖緩慢地撚過招標文件的頁腳,發出極輕微的沙沙聲,仿佛在丈量著複仇的刻度。
“趙總?真是好久不見。”一道刻意放柔、裹著蜜糖般的女聲自身側響起,帶著熟悉的香奈兒五號氣息,甜膩得令人窒息。
趙山河抬眼。白慕婉站在他座位旁,一襲剪裁完美的香檳色套裙,勾勒出玲瓏曲線。長發微卷,慵懶地披在肩頭,妝容精致得無懈可擊,眼角眉梢恰到好處地暈染著楚楚動人的風情。她微微俯身,胸前春光若隱若現,笑容無懈可擊,眼底卻飛快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和試探——電梯裡“恩愛”戲碼被撞破,她需要確認趙山河這條舔狗是否依舊可控。
“白總監。”趙山河的聲音沒有一絲起伏,目光平靜地掠過她精心修飾的臉龐,如同掃過一件毫無價值的陳設。他甚至沒有站起身。
白慕婉的笑容僵了半秒。她從未在趙山河這裡受過如此徹底的冷遇。那眼神,冷得像冰錐,刺穿了她精心維持的假麵。一絲慌亂在她精心描畫過的眼底閃過,快得幾乎無法捕捉,但她塗著裸色唇膏的嘴唇抿緊了一瞬。
她迅速調整,笑容更深,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委屈和嗔怪:“山河,還在生我的氣嗎?今早的事……”她聲音壓低,帶著氣音,“你知道的,我也是迫不得已……小華他……”淚水仿佛下一秒就要湧出。
“招標會馬上開始,白總監還是請回座吧。”趙山河打斷她,語氣沒有絲毫波瀾,視線已重新落回手中的文件上,仿佛她隻是一縷擾人的空氣。
他清晰地看到,白慕婉垂在身側的手指,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那細微的顫抖,不是因為委屈,而是被戳破偽裝的驚怒。
白慕婉臉色微變,強撐著笑容,腳步略顯倉促地回到了主位旁章小華身邊的座位。章小華一身名貴西裝,誌得意滿地靠在椅背上,目光掃過全場,帶著睥睨之勢。當視線與趙山河短暫交彙時,他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飾的、帶著憐憫和嘲弄的弧度,仿佛在看一個即將徹底出局的可憐蟲。
“各位久等,白氏集團城南科技園項目招標會,現在開始!”主持人聲音洪亮,揭開了序幕。
冗長的項目介紹和技術要求宣讀環節過去,終於到了最核心的報價環節。
各家公司代表依次上台,陳述方案,公布底價。緊張的氣氛如同不斷收緊的絞索。章小華的公司代表自信滿滿地報出了一個極具競爭力的價格,贏得了評委席上幾位關鍵人物的微微頷首。
章小華嘴角的笑意擴大,身體放鬆地向後靠去,誌在必得的目光掃向趙山河,帶著赤裸裸的挑釁。
輪到趙山河了。
大廳裡所有的目光瞬間聚焦在他身上。王頂光在台下緊張得手心全是汗,心臟幾乎要跳出喉嚨。他死死盯著自家老大,生怕他因為白慕婉的刺激而做出什麼過激舉動,或是被仇恨衝昏了頭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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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山河緩緩起身,步履沉穩地走上發言台。聚光燈打在他身上,炭灰色的西裝襯得他身形挺拔如孤峰。他調整了一下麥克風,目光平靜地掃過全場,最終落在章小華和白慕婉身上。
那兩人臉上是如出一轍的、帶著優越感的等待,等待著看這條“舔狗”如何垂死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