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沒有說話,他隻是靜靜地看著那張地圖。那片深邃的藍色,像一個巨大的黑洞,深不見底,讓他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
他想起了自己設計的“全域旅遊”,想起了“鄉村振興”,想起了“區域協調發展”。他以為自己在推動著整個江北省的共同富裕。
但此刻,這張冰冷的數據地圖告訴他,在最核心的“人的發展”這個維度上,割裂與不均衡,遠比他想象的要嚴重得多。
就在這時,馬叔行色匆匆地走了進來。他的手裡捏著一個牛皮紙信封,信封的邊角已經磨得有些毛糙。
“小林,有封信,指名道姓要給你的。”馬叔的神情有些複雜,“是從咱們省最偏遠的黑石縣寄來的。”
黑石縣。
林舟的目光,從地圖上那個亮紅色的光團,移向了地圖最西北角,那個在深藍色區域裡,顏色最暗淡的一個小點。
他接過信封,拆開。
信紙是那種最便宜的橫格紙,字跡娟秀,但能看出寫信人很用力,有些地方的墨水甚至洇開了一小片。
“尊敬的林舟伯伯:
您好。
我叫小丫,是黑石縣紅旗小學的學生。我們是在電視上看到您的。我們的老師說,您是省裡最厲害的官,能辦成很多大事。
老師還給我們看了您在外國開會的視頻,您說要讓科學家有尊嚴,要讓知識變得很值錢。我們聽了都特彆激動。我的夢想,就是當一個像錢爺爺那樣的科學家。
可是,林伯伯,我們學校的科學老師,上個月走了。他是縣裡好不容易請來的大學生,教我們認識了電路,還帶我們做了小火箭。但是他說,他要走了,要去城裡發展。
現在,給我們上科學課的是體育王老師。王老師人很好,但他講不明白為什麼飛機會飛,他隻會帶著我們跑步。
我們這裡好多同學的爸爸媽媽都去城裡打工了。他們說,隻有考上城裡的初中,將來才能有出息。可是,我們連一個好的科學老師都沒有,怎麼考得過城裡的學生呢?
林伯伯,您能不能再給我們派一個像張老師那樣的科學老師來?我們都特彆想他。我們保證會好好學習,將來也當科學家,為國家做貢獻。
祝您身體健康。
紅旗小學五年級學生:王小丫”
信的末尾,還用彩筆畫了一個歪歪扭扭的火箭,火箭的旁邊,寫著兩個字:夢想。
辦公室裡,死一般的寂靜。
李瑞看著那封信,眼圈一瞬間就紅了。他想起了自己小時候,也是在一個小縣城裡,也是靠著一個從大城市來的支教老師,才第一次點燃了對物理的興趣。
馬叔彆過頭去,不忍再看。他走南闖北,見過太多貧困,但這種寫在孩子信紙上的,關於“夢想”的貧困,最讓他心酸。
林舟拿著那張薄薄的信紙,卻感覺有千鈞之重。
信裡的每一個字,都像一記重錘,敲在他的心上。
一個孩子,渴望一個能講明白“飛機為什麼會飛”的老師。
一個如此卑微,卻又如此天經地義的願望。
而他,這位剛剛在世界舞台上高談闊論“創新生態”的省領導,卻給不出答案。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張冰冷的數據地圖上。
江州市那團刺眼的亮紅色,與信紙上那個歪歪扭扭的彩色火箭,形成了無比諷刺的對比。
他終於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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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科技強省”戰略,他那套看似完美的“產學研用”閉環,他所有的宏大構想,都建立在一個他從未認真審視過的,搖搖欲墜的地基之上。
如果連一個想當科學家的孩子,都找不到一個能教她科學的老師,那還談何未來?談何人才?談何星辰大海?
文誌遠問他,故事能刻上矽片嗎?
現在他有了答案。
不能。
因為他們連能讀懂故事,並願意將故事變成現實的下一代,都快要失去了。
林舟閉上眼睛,腦海中,那副熟悉的因果沙盤,緩緩浮現。
這一次,他沒有去推演什麼百億項目,也沒有去分析什麼人事布局。他將整個江北省的教育係統,從小學到大學,從城市到鄉村,全部數據化,投射到了沙盤之上。
無數代表著學校、學生、老師的光點在沙盤中浮現。
他看到了江州市的超級中學燈火通明,看到了那裡的孩子享受著最頂級的教育資源。
他也看到了黑石縣紅旗小學的操場,坑坑窪窪,一個體育老師,正帶著一群孩子,漫無目的地跑著圈。
問題到底出在哪裡?
林舟的意識沉入沙盤,開始瘋狂地尋找著那個最根本的症結。是缺錢嗎?是缺設備嗎?是缺政策嗎?
一個個變量被他排除。
最終,他的目光,鎖定在了那些代表著“老師”的,正在從藍色區域,源源不斷地、單向地流向紅色區域的,微弱的光點之上。
他喃喃自語,聲音裡帶著一絲被現實震撼後的沙啞。
“不隻是缺一個科學老師……”
“我們缺的,是一整代願意留在鄉村的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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