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源那聲慢悠悠的“寫完了?”,讓林傑心頭一緊。
他點了點頭,帶著一絲學生交作業般的忐忑:“寫完了,是個初稿,還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
沈清源放下報紙,拿起那個u盤,在枯瘦的手指間轉了轉,卻沒有立刻去看的意思。
他抬起眼皮,看著林傑:“打算怎麼辦?留著自個兒欣賞?”
林傑深吸一口氣,說出了自己思考已久的決定:“我想……找個機會,遞上去。至少,讓辦裡主管政策的領導看看。”
“遞上去?”沈清源嘴角扯動了一下,似笑非笑,“想清楚了?這東西遞上去,可就跟之前查個案不一樣了。這是要動很多人的命根子,掀很多人的桌子。”
“我想清楚了。”林傑眼神堅定的說,“如果因為怕就不做,那寫出來又有什麼意義?總要有人去碰這些硬骨頭。”
沈清源盯著他看了幾秒,緩緩將u盤放回桌上,推還給林傑。
“東西是你寫的,路要你自己選。不過,遞,也要講究個方法。直接塞到領導辦公室,跟廢紙沒區彆。”
“那您的意思是?”
“找個由頭。”沈清源重新拿起報紙,遮住了半張臉,聲音從報紙後麵傳來,“下個月,辦裡要開一個內部務虛會,討論明年醫改的重點方向和思路。負責收集整理會議參考材料的,是綜合三處。那個處的處長,是副主任從社科院帶過來的學生,算是他能說得上話的人。”
林傑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沈清源這是在給他指路!
通過正規渠道,將方案作為“參考材料”的一部分遞上去,既合乎程序,又能直達上級!
“我明白了!謝謝沈組長!”林傑激動地拿起u盤。
“彆謝我。”沈清源的聲音淡如白水,“我隻是告訴你有這麼個會。東西能不能入人家的眼,看你自己的造化。”
接下來的幾天,林傑根據沈清源的提示,仔細修改了方案的摘要和措辭,讓它更符合內部參考材料的格式和要求。
他找到綜合三處的處長,一位戴著眼鏡、看起來十分嚴謹的中年學者型乾部,客氣地說明來意,表示自己在長期政策研究組學習期間,結合一些思考,寫了點不成熟的東西,希望能為務虛會提供一點參考。
那位處長顯然聽說過林傑,態度不冷不熱,接過u盤,隨手放在一堆文件上,說了句“放這兒吧,有時間會看”,便不再多言。
林傑知道,這已經是目前能做到的最好結果了。
他道了謝,回到自己的“冷宮”,繼續那看似永無止境的檔案整理工作,內心卻充滿了等待的焦灼。
日子一天天過去,務虛會的日期越來越近,那邊卻沒有任何消息。
林傑幾乎要以為自己的心血已經石沉大海。
就在務虛會召開的前兩天,林傑正在辦公室核對一份舊文件的數據,桌上的內線電話突然響了。
沈清源從報紙後瞥了一眼,沒動。
林傑走過去接起。
“喂,是長期政策研究組嗎?我找林傑同誌。”電話那頭是一個溫和但陌生的男聲。
“我是林傑,您哪位?”
“林傑同誌,你好。我是副主任辦公室的秘書,姓何。副主任請你現在到他辦公室來一趟。”
林傑的心猛地一跳!副主任辦公室!那位學者型的常務副主任!
“好的,何秘書,我馬上到!”
掛了電話,林傑感覺自己的手心都有些出汗。
他看了一眼沈清源,老者依舊在看報,仿佛什麼都沒聽到。
他整理了一下衣著,快步走向副主任辦公室。
何秘書已經在門口等他,微笑著將他引了進去。
副主任還是坐在那張寬大的辦公桌後,正在翻閱一份打印出來的文件。
林傑一眼就認出,那正是他提交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