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黑風山北麓。寒風卷著細碎的雪粒，抽打在光禿禿的岩石和枯枝上，發出嗚咽般的聲響。一條被車輪和腳印反複碾壓出的泥濘小徑，蜿蜒隱沒在黑暗的山坳深處。這裡遠離官道，人跡罕至，正是秘密運輸的絕佳路徑。
我杜文釗）伏在一處陡峭的岩石後，身體緊貼著冰冷的地麵，幾乎與陰影融為一體。“九還丹”的藥力在體內緩緩化開，滋養著經脈，左肩的隱痛被壓製到最低，感官卻提升到極致。耳朵捕捉著風聲中的每一絲異響，眼睛死死盯住小徑的拐角處。
根據內線那個被打暈的護衛）提供的情報和連日觀察，今夜子時，會有一批重要的烏銀錠從這裡運出。押運的，很可能就是那批身份不明的青衣人。這是我獨立行動的第一步，也是向駱養性證明價值、為自己攫取籌碼的關鍵一役。
時間一點點流逝，寒意浸入骨髓。就在我幾乎以為情報有誤時，遠處終於傳來了細微而規律的車輪碾過凍土的聲音，夾雜著馬蹄輕踏和壓低的交談聲。
來了！
我屏住呼吸，緩緩抽出“血饕餮”，刀身在微弱的雪光下泛著幽冷的寒芒。我沒有動用駱養性提供的所謂“暗線”，那些人不可信。今夜，唯有靠自己。
首先出現的是兩名騎馬的青衣人，作為前哨，眼神銳利地掃視著道路兩旁。他們過去後，是三輛用厚布遮蓋得嚴嚴實實的騾車，車輪深陷，顯然載重不輕。每輛車旁都跟著兩名手持兵刃的青衣護衛，神情警惕。隊伍最後，還有兩名騎馬的青衣人壓陣。共計十一人，皆是好手。
隊伍緩緩前行，氣氛凝重。我計算著距離和時機。當第一輛騾車行至我藏身岩石正下方時，我動了！
沒有呼喊，沒有征兆！我如同黑暗中撲食的獵豹，從岩石上一躍而下！“血饕餮”帶著淒厲的破空聲，直取第一輛車旁那名護衛的咽喉！
那護衛反應極快，驚覺惡風不善，急忙舉刀格擋！但我的刀勢更快更狠！刀鋒劃過一道詭異的弧線，避開格擋，精準地刺入他的頸側！
噗嗤！血光迸現！
與此同時，我左手早已扣住的幾枚鐵蒺藜，猛地撒向第二輛車旁的護衛和拉車的騾子！
“唏律律！”騾子受驚，揚蹄嘶鳴，車輛頓時失控，擋住了後麵的路！
“敵襲！”壓陣的青衣人厲聲大喝，拔刀衝來！整個隊伍瞬間大亂！
我要的就是這個混亂！趁此機會，我身形如電，撲向第一輛騾車，一刀劈開覆蓋的厚布！果然，下麵是碼放整齊、用木箱裝著的烏黑色金屬錠！正是烏銀！
我無暇細看，迅速抓起兩錠分量最沉的塞入懷中，同時目光銳利地掃過車內——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我發現了一個用油布包裹的扁平方形物件，像是賬本或書信！心中一凜，順手將其也撈入懷中！
此時，身後的青衣人已經圍攻上來！刀光劍影，殺氣騰騰！我毫不戀戰，利用龍轉身步法，在狹窄的山道上閃轉騰挪，避開致命的合擊，手中“血饕餮”或格或刺，招式狠辣，逼得對方一時難以近身！
但對方人多，且訓練有素，很快便穩住陣腳，將我圍在核心。我左衝右突，身上添了幾道淺淺的傷口，雖不致命，卻讓我氣息微亂。必須儘快脫身！
我看準一個空檔，猛地將懷中一錠烏銀擲向衝在最前的青衣人麵門！那人下意識閃避，包圍圈出現一絲縫隙！我抓住這瞬息的機會，全力向側方的陡坡衝去！同時將最後幾枚鐵蒺藜撒向追兵腳下！
“啊！”身後傳來慘叫聲和怒罵聲，追兵被暫時阻住。
我頭也不回，借著陡坡的坡度，連滾帶爬，以最快的速度沒入漆黑的密林之中！身後傳來青衣人氣急敗壞的呼喝和搜尋聲，但很快便被風聲和林木遮擋。
我在林中狂奔了數裡，直到確認徹底甩掉了追兵，才靠在一棵大樹後，劇烈地喘息起來。懷中的烏銀錠冰冷沉重，那油布包裹更是燙手。左肩的傷口因劇烈運動而隱隱作痛，但心中卻湧起一股久違的興奮。
成功了！雖然未能截下全部貨物，但拿到了關鍵證物！這兩錠烏銀是實物證據，而那油布包裹裡的東西，很可能藏著更大的秘密！
我找了個隱蔽的樹洞，迫不及待地打開油布包裹。裡麵是一本厚厚的賬冊和幾封密信！借著微光快速翻閱，賬冊上詳細記錄了烏銀開采、冶煉、運輸的數量、時間以及……接收方的代號和暗記！而密信的字裡行間，隱約指向了京城某個與宮內采辦有關的衙門，以及一個代號為“玄”的神秘人物！
宮內采辦……東廠的手，果然伸得夠長！“玄”是誰？是東廠的某位檔頭？還是更高級彆的人物？
這些證據，足以掀起一場滔天巨浪！駱養性夢寐以求的把柄，此刻就握在我的手中！
但我沒有立刻聯係駱養性。我將賬冊和密信中最關鍵幾頁小心撕下，貼身藏好，然後將剩餘部分和兩錠烏銀重新包好。原件不能全部交出，必須留下後手。
天亮時分，我悄然返回悅來客棧，通過掌櫃的渠道，將那個包裹送到了駱養性手中，隻附上一句簡短的話：“貨已驗，黑風山北麓，青衣人押運。證據在此，請鎮撫定奪。”
我知道，駱養性收到這些東西，必然會震動。這證明了我的能力和價值，也將他更緊地綁在了這條船上。他需要這些證據來打擊東廠，但也必然對我能拿到如此核心的東西感到忌憚。
下一步，就是等待他的反應，以及……利用這段間隙，繼續深挖“玄”的身份，並設法與林蕙蘭取得聯係。水月庵，不知她現在如何了？
初戰告捷，但前路依舊迷霧重重。懷中的殘頁和心中的秘密，是我真正的護身符。在這場越來越危險的遊戲中，我必須步步為營，既要借駱養性的勢，更要為自己謀一條真正的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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