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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8章 兌銀與決意(1 / 1)

夜色濃稠如墨,寒風卷著尚未化儘的雪末,在空曠的巷道裡打著旋,發出嗚咽般的聲響。杜文釗的身影如同融化的墨點,在陰影與陰影之間無聲穿梭,避開了更夫模糊的梆子聲,也躲過了偶然經過的巡夜營兵的昏黃燈籠。左肩舊傷在夜行奔襲和寒氣的侵蝕下,傳來陣陣鈍痛,如同有一把生鏽的鈍刀在裡麵反複研磨。他強行壓製著血刀經內力因傷勢和情緒波動帶來的紊亂,將感官提升到極致,捕捉著四周最細微的動靜。

他要去的地方,是北城“夜香”胡同深處,一家名為“順和”的錢莊鋪子。這鋪子門臉不大,藏在曲裡拐彎的陋巷儘頭,白日裡門可羅雀,做的卻是夜裡最見不得光的買賣——為一些不方便露麵的“客人”兌換大額官票、飛錢,或者洗白一些來路不明的財物,抽水極狠,但勝在口風緊,認錢不認人。杜文釗還在北鎮撫司當差、未去雲南前,曾因追查一樁私鑄銅錢案,暗中摸過這家的底。當時為免打草驚蛇,沒有動它,隻是記住了這條線。沒想到,如今自己倒要用上了。

懷裡的三百兩銀票,是禦賜的“忠勇”,燙手,卻也可能是唯一的、相對乾淨的“本錢”。他留下五十兩,以備不時之需。剩下的二百五十兩,必須儘快、悄無聲息地兌成現銀,最好是易於攜帶、不易追查的金葉子或散碎金銀。這筆錢,將是他接下來所有行動的底氣——無論是打探消息、疏通關節,還是……萬一事有不諧,遠走高飛。

“辭官”的念頭,在趙麻子帶來那些令人心悸的消息後,如同毒草,在他心底瘋長。這身麒麟服,這塊“忠勇可風”的匾額,如今看來,哪裡是榮耀,分明是催命符,是拴住他脖頸、讓他動彈不得的華麗鎖鏈。皇帝用它們表彰他的“忠勇”,卻也用“罰俸思過”將他困在京中,用“不必再問”堵死了他追查真相的路。駱養性用一塊令牌提醒他“聽話”,卻又放任甚至可能默許了針對他、針對蘇州的暗流湧動。這朝廷,這北鎮撫司,早已不是他能安身立命、為國效力的所在,而是一個巨大的、隨時可能將他吞噬的漩渦。

繼續留在這裡,做個有名無實的“千戶”,被圈禁、被監視、被利用,直到榨乾最後一點價值,然後像老耿、像韓棟那樣,悄無聲息地消失?不,絕不甘心!弟兄們的血不能白流,蕙蘭的安危不能不顧,那本賬冊背後的黑手,更不能就此放過!但以他現在的處境,明著查,是自尋死路;暗著查,縛手縛腳。除非……跳出這個樊籠。

辭官,掛印而去,看似自毀前程,卻是此刻唯一可能破局、爭取一線主動的法子。沒了這身官皮,固然失去庇護,但也卸掉了枷鎖。天地之大,隻要有了錢,總能覓得一條生路,暗中查訪,徐徐圖之。隻是,這辭官之路,恐怕比登天還難。皇帝不會輕易放走他這把“剛立了功、又知道了太多”的刀,駱養性更不會允許一枚尚有利用價值的棋子脫離掌控。強行辭官,隻會引來更嚴酷的打擊,甚至被安上“心懷怨望”、“潛逃叛國”的罪名,那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條。

必須謀劃周全。先弄到錢,準備好退路,再伺機而動。或許……可以利用皇帝那點“愧疚”和“賞識”?或許可以借口“傷病難愈,有負聖恩,乞骸骨歸鄉”?但這需要時機,需要有人敲邊鼓,更需要……一個讓皇帝和駱養性都覺得“放他走比留著他更省事”的理由。

思緒紛亂如麻,腳步卻絲毫未停。七拐八繞,避開幾處夜間仍有兵丁巡邏的大街,他終於摸到了“夜香”胡同深處。狹窄的巷子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餿臭味,兩側是低矮破敗的民房,隻有儘頭那間掛著破舊“順和”招牌的鋪子,門縫裡透出一絲極其微弱的、被厚布遮掩過的燈光。

杜文釗沒有立刻上前。他如同一隻壁虎,悄無聲息地貼附在對麵一處屋簷的陰影下,凝神觀察了足足一炷香的時間。周圍寂靜無聲,隻有遠處隱約傳來的犬吠。錢莊門口並無暗哨,但窗戶縫隙後,似乎有人影偶爾晃動。

確認沒有埋伏後,杜文釗身形一閃,如同鬼魅般滑到錢莊側麵的窄巷,那裡有一扇不起眼的後門。他按照記憶中的暗號,在門上有節奏地輕叩了五下,三長兩短。

門內傳來一陣窸窣聲,接著是門閂被抽開的輕響。門開了一條縫,一張蠟黃乾瘦、眼窩深陷的臉探了出來,眼中滿是警惕和審視。這是個五十歲上下的乾癟老頭,姓苟,是這“順和”錢莊的掌櫃兼夥計,據說年輕時也是個江洋大盜,後來金盆洗手,乾起了這刀頭舔血的營生。

“誰?”苟掌櫃的聲音嘶啞低沉,如同破風箱。

“兌點黃白之物,壓壓驚。”杜文釗低聲道,用的是黑道上的切口,同時從懷中摸出那疊銀票,在門縫前晃了晃。借著門內透出的微光,能看清最上麵一張“內承運庫”的朱紅大印。

苟掌櫃渾濁的眼睛在銀票上停留了一瞬,又在杜文釗臉上掃過。杜文釗此刻易了容,臉上塗了鍋灰,粘了假須,但那雙在黑暗中依舊銳利如鷹隼的眼睛,和身上那股即便刻意收斂也遮掩不住的、曆經生死搏殺沉澱下來的凜冽氣息,讓苟掌櫃心頭一跳。他認不出這是誰,但知道來者絕非善類,且這銀票來頭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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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來吧。”苟掌櫃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側身讓開了門。乾這行的,膽子不大賺不到錢,但眼力不行死得更快。他看得出,眼前這人不好惹,也惹不起。

杜文釗閃身入內,後門立刻被關上,插死。裡麵是一個狹窄的過道,堆滿雜物,僅容一人通過。苟掌櫃提著一盞氣死風燈,燈光如豆,照亮他臉上深刻的皺紋和那雙精明的眼睛。“客官麵生,兌多少?怎麼兌?”他直接問道,不再廢話。

“二百五十兩官票,全兌。不要新鑄的官銀,要舊銀,最好是碎銀和金葉子,成色要足,痕跡要‘乾淨’。”杜文釗將銀票遞過去,聲音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語氣。

苟掌櫃接過銀票,就著昏黃的燈光仔細驗看。紙張、印鑒、暗記、編碼……一一驗過,確是真票,且是內庫出來的“乾淨”票,沒有掛礙。他心中稍定,但隨即又升起疑慮。這麼大一筆“乾淨”的官票,來人卻要兌成難以追查的舊銀碎金,還要得這麼急……這水,怕是深得很。

“客官,規矩您懂。官票兌現,抽一成水。二百五十兩,抽二十五兩。剩下的,按今日市價,七成兌銀,三成兌金,如何?”苟掌櫃抬了抬眼皮,試探著報價。抽水是行規,但比例可浮動,他報了最高價,看對方反應。

杜文釗眉頭都沒皺一下:“可以。但要快,我趕時間。銀要成色足的九八紋銀,金要足色赤金,葉子要薄,方便攜帶。”他沒討價還價,此刻時間比銀子更重要。

苟掌櫃見他爽快,也不再多言,點點頭:“客官稍候。”他轉身鑽進裡間,片刻後,捧出兩個沉甸甸的粗布包袱。打開其中一個,裡麵是幾十錠大小不一的銀元寶和散碎銀兩,在燈光下泛著柔和的灰白色光澤,邊角多有磨損,顯然是流通已久的“熟銀”。另一個包袱裡,則是用油紙仔細包好的十幾片薄薄的金葉子,和幾塊小巧的金錁子,金光燦燦,成色極好。

“銀一百五十七兩五錢,皆是九八足紋,您驗驗。金四十兩,足色赤金,葉子俱是‘寶昌’老號出的,薄如蟬翼,絕無問題。”苟掌櫃將銀票收起,指了指桌上的金銀。

杜文釗上前,隨手拈起一錠銀子,指腹摩挲過表麵,感受其重量和質感,又拿起一片金葉子,輕輕彎折,感受其韌性和成色。他雖不精於此道,但多年軍旅和錦衣衛生涯,見過、用過的金銀不在少數,基本的鑒彆能力還是有的。確認無誤後,他點了點頭。

“有褡褳嗎?”杜文釗問。這麼多金銀,不好攜帶。

苟掌櫃從角落翻出一個半舊的深藍色粗布褡褳,遞給他。杜文釗將金銀仔細分裝,銀兩沉,放在下層,金葉子輕,放在上層貼身位置,然後仔細係好褡褳,斜挎在肩上。沉重的分量壓得他左肩傷處一陣悶痛,但他隻是微微蹙眉,便神色如常。

“客官,銀貨兩訖。”苟掌櫃將一張簡陋的、畫著特殊符號的兌票底單推到杜文釗麵前,這是黑市的規矩,表示交易完成,兩不相欠,出門不認。

杜文釗看也沒看,轉身就走。到了後門口,他停下腳步,沒有回頭,聲音低沉卻帶著刺骨的寒意:“今晚沒見過我,這些銀票的來路,你也從未見過。若有多嘴的……‘順和’的招牌,和你項上人頭,恐怕都掛不長久。”

苟掌櫃渾身一顫,蠟黃的臉上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客官說笑了,小老兒做的是生意,隻認錢,不認人。今晚……小老兒一直在後堂算賬,誰也沒見過。”

杜文釗不再言語,拉開後門,身影一閃,便沒入了外麵的黑暗與寒風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苟掌櫃直到後門外的腳步聲徹底消失,才猛地鬆了口氣,後背已被冷汗浸濕。他快步走到桌前,吹熄油燈,屋內陷入一片黑暗。他在黑暗中坐了很久,才顫抖著手,重新點燃油燈,看著桌上那二百五十兩燙手的官票,臉色變幻不定。最終,他長歎一聲,將銀票鎖進一個暗格。這錢,怕是要捂一陣子才能出手了。剛才那人……絕不是普通的亡命徒。那眼神,那氣勢,還有那內庫出來的官票……這京城的水,是越來越渾了。

杜文釗背著沉甸甸的褡褳,在漆黑的街巷中疾行。金銀的重量壓在傷處,帶來持續不斷的痛楚,卻也帶來一種奇異的踏實感。這是安身立命、也是搏命一擲的本錢。懷揣巨款,如同懷揣著一團火,灼熱,卻也照亮了前路些許黑暗。

他沒有直接回那座被監視的宅院,而是在城裡繞了幾個大圈子,確認無人跟蹤後,將褡褳藏在了北城另一處早已廢棄的、連乞丐都不願棲身的破廟神龕之下。用碎石和朽木仔細掩蓋好。這裡,將是他的一處秘密據點,或許也是最後的退路之一。

做完這一切,天色已近四更,是一夜中最黑暗寒冷的時刻。他拖著疲憊不堪、舊傷隱隱作痛的身體,悄無聲息地潛回宅院,從後窗翻入書房,仿佛從未離開。脫下沾滿夜露和寒氣的深色外衣,換上日常的棉袍,坐在冰冷的椅子上,望著窗外漸漸泛起的魚肚白。

二百五十兩金銀已備好,藏於暗處。辭官的念頭,如同野草,在心底燒不儘,吹又生。但這絕非易事,需從長計議,等待時機。眼下最緊迫的,依舊是蘇州的危機,是趙麻子打探來的消息,是那隱藏在暗處、欲置他於死地的黑手。

他需要更多的信息,需要知道對方到底是誰,目的為何,下一步會如何動作。被動等待,隻有死路一條。

杜文釗緩緩閉上眼睛,血刀經的內力在近乎枯竭的經脈中艱難流轉,修複著傷勢,也壓製著那翻騰的殺意與焦躁。他必須冷靜,必須像最耐心的獵人,在傷勢痊愈、敵人露出破綻之前,積蓄每一分力量。

窗外的天空,漸漸由黛青轉為灰白。新的一天即將開始,但對於杜文釗而言,黑夜,或許才剛剛降臨。他懷揣著秘密的金銀,背負著未報的血仇和迫在眉睫的危機,如同一頭蟄伏在暗處的傷虎,舔舐著傷口,磨礪著爪牙,等待著……搏命一擊的時刻。

而這搏命一擊的目標,他心中已隱隱有了方向。既然暗處的敵人盯著蘇州,盯著林蕙蘭,那他就必須比敵人更快,更狠,更出其不意。或許,該主動“打草驚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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