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裡飛”是個精瘦的漢子,此刻縮著脖子,小心翼翼地說:“大哥,千真萬確啊!福州、泉州那邊,戰船雲集,一眼望不到邊!都是沒見過的大家夥,聽說叫‘龍吟級’,鐵打的船身,炮口比咱們的腰還粗!”
旁邊一個搖著破羽毛扇、師爺模樣的人,名叫吳先生,皺著眉頭道:“大哥,此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近來北麵的貨來得是越來越少了,幾個老主顧也推三阻四。聽說朝廷這次是動了真格,派了那個鄭芝龍掛帥……”
“鄭芝龍?!”林嘯天嗤笑一聲,但眼神深處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他鄭家當年不也是海上討生活的?如今穿上官袍,就忘了本了?他能打,老子也不是泥捏的!這南洋,水深得很!葡萄牙人、紅毛鬼荷蘭人),哪個是省油的燈?朝廷想一口吞下,也不怕崩了牙!”
他嘴上強硬,心裡卻是一陣翻騰。鄭芝龍……這個名字在南洋就是傳奇,也是噩夢。
此人亦商亦盜,亦官亦匪,對海上的門道清楚得跟自己手心紋路一樣。他若真來了,絕不可能像以往那些隻會紙上談兵的官軍一樣好對付。
爪哇海,一處無名環礁瀉湖內。
幾艘改裝過的、速度極快的“蜈蚣船”靜靜停泊著。這裡是“飛魚幫”的地盤,首領是個叫蘇哈迪的土著,但實際的二把手,也是智囊,是前華人海盜頭子曾一本的舊部,人稱“獨眼”趙奎。
趙奎隻剩下一隻眼睛,另一隻用黑眼罩罩著,使他看起來更加陰鷙。他正坐在船頭,擦拭著一把鋒利的西洋刺劍。
一個心腹劃著小艇靠近,低聲道:“奎爺,北邊的消息證實了。大明皇帝下旨,鄭芝龍掛帥,水陸並進,看樣子是要動真格的。”
趙奎動作一頓,獨眼中寒光一閃:“規模?”
“很大。光是那種新式大戰艦,就不下三十艘。還有……天上飛的那種東西。”
“天上飛的?”趙奎眉頭緊鎖,“是孔明燈那樣兒的?”
“不……聽說大得多,像條大魚,能飛很高很快,上麵還有人。”
趙奎沉默了片刻,望著瀉湖平靜的水麵,內心卻掀起了驚濤駭浪。他比林嘯天想得更深。
朝廷這次不僅是派兵,還帶來了聞所未聞的利器。鄭芝龍本就是海戰大家,再配上這些新家夥……他想起當年曾一本老大是如何被朝廷剿滅的,那種絕望感似乎又隱隱浮現。
“葡萄牙人和荷蘭人那邊有什麼動靜?”他沉聲問。
“紅毛鬼好像很緊張,巴達維亞的城堡戒備森嚴了。葡萄牙人在馬六甲也加強了巡邏。但他們……似乎各有算盤。”
趙奎冷笑一聲:“哼,這些西夷,靠不住。平日裡稱兄道弟,分贓時一個比一個積極,真到了刀架脖子上的時候,肯定指望他們頂在前麵?做夢!”
他站起身,眺望北方,“告訴兄弟們,最近都收斂點,財寶固然好,也得有命花。再看看風向……或許,我們得給自己找條後路了。”
他心裡盤算著,是不是該暗中聯係一下北邊來的商人,探探口風?投降或許不光彩,但總比被那些“龍吟”戰艦碾成齏粉要好。
馬六甲海峽附近,一座與當地土王勾結緊密的海盜巢穴。
幾個海盜頭目正和一名葡萄牙派來的低級軍官以及當地一位蘇丹的使者爭吵不休。
“我們的堡壘固若金湯!大明國的船再大,也不可能爬上我們的城牆!”葡萄牙軍官揮舞著雙手,語氣傲慢,但眼神閃爍。
蘇丹的使者則憂心忡忡:“真主在上,我聽說他們的船能噴雲吐霧,還有鐵鳥飛在天上!這一定是邪惡的法術!我們必須聯合起來,向更多的神靈祈禱!”
一個臉上帶著毒蛇刺青的海盜頭子“海蛇”猛地拔出彎刀,砍在桌子上:“吵什麼吵!這裡是南洋!是我們的地盤!明朝皇帝的手再長,也伸不到這裡!他們有巨艦,我們有暗礁!他們有火炮,我們熟悉每一道海流!讓他們來!這茫茫大海,就是他們的葬身之地!”
他吼得聲嘶力竭,仿佛在給自己和手下打氣。但當他獨自一人時,走到麵向北方的洞口,望著漆黑的海麵,一股寒意卻從心底升起。
他不是沒聽過鄭芝龍的威名,也不是沒見識過明朝火器的厲害雖然隻是舊式的)。這次的感覺完全不同,北邊傳來的消息裡透著一股前所未有的決心和……一種碾壓般的力量感。
那種叫“飛艇”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它真的能看穿一切隱藏嗎?一種對未知的恐懼,像藤蔓一樣悄悄纏繞住他的心臟。
南洋的海麵上,依舊風平浪靜,商船依舊小心翼翼地穿梭。但在陽光照不到的角落,在無數個像怒濤洞、無名環礁這樣的海盜巢穴裡,恐懼、猜疑、僥幸和絕望的情緒,如同瘟疫般悄然蔓延。
大明戰爭機器的轟鳴聲,雖然遠在數千裡之外,卻已經如同實質的陰影,籠罩在了每一個依靠劫掠為生者的心頭。
天工利器已赴征程,而南洋的暗流,在這場即將到來的風暴前,變得更加洶湧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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