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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備便服。”他站起身,“我要出去走走。”
幾乎同一時辰,陝西延安府。
周文駿的馬車是在黃土飛揚的官道上顛簸了整整七日,才看到延河與那些鑿在山壁上的窯洞。與蘇州的精致截然不同,這裡的風裹著沙粒,打在臉上生疼。
延安知府吳大用是個黑瘦漢子,穿著半舊官服,在城門外三裡亭迎候。沒有儀仗,隻有兩個衙役和一匹瘦馬。
“周禦史,委屈了。”吳大用的聲音沙啞,“府衙簡陋,比不得京城。”
周文淵擺手:“吳大人客氣。本官此行,本就不是來享福的。”
進城路上,周文淵注意到路邊田裡的莊稼——多是粟米和蕎麥,長勢稀疏。偶見幾塊田裡種著番薯,藤蔓倒是旺盛。
“番薯推廣如何?”他問。
吳大用苦笑:“百姓起初不願種,說那是喂豬的。後來幾個莊子試種,旱年也能收成,這才漸漸有人跟。但種子不夠,府庫那點銀子……”他沒說完,搖搖頭。
府衙果然簡陋。二堂的漆柱斑駁,案幾腿用木片墊著才平。周文淵剛落座,還未喝上一口當地產的粗茶,堂外就傳來喧嘩。
一個老農衝破衙役阻攔,撲跪在堂前石階上,額頭磕得砰砰響。
“青天大老爺!草民要申冤!求老爺做主!”
吳大用臉色一沉:“王老漢!不是說了你的事正在查嗎?怎敢衝撞禦史大人!”
老農抬起臉,皺紋深得像是刀刻出來的,眼裡滿是血絲:“查了三個月了!井水都要乾了!再查下去,莊稼全得死!”
周文淵放下茶碗:“何事?慢慢說。”
原來老農所在的王家溝與鄰近軍屯共有一口深井。往年都是按日輪流取水,相安無事。三個月前,軍屯那邊突然說井是軍產,不準民戶再用。村老去理論,反被幾個軍漢打了出來。
“草民的兒子氣不過,去榆林衛找長官告狀,結果被扣了個‘衝擊軍屯’的罪名,現在還在大牢裡!”老農老淚縱橫,“禦史老爺,那口井是祖宗留下的,碑文都還在!怎麼就成了軍產?”
吳大用低聲對周文淵解釋:“下官查過,那井確在民田範圍內。但榆林衛那邊咬定,洪武年間軍屯勘界時,那一片都劃歸軍產。地契早就找不到了,成了糊塗賬。”
“榆林衛誰在管事?”
“一個姓胡的千戶,叫胡彪。”吳大用聲音壓得更低,“此人……與西安的秦王府,有些關係。”
周文淵心中了然。他起身扶起老農:“本官既來,此事必查個明白。你先回去。”
老農抓住他的衣袖,手像枯樹皮:“老爺,真能查嗎?”
“能。”周文淵看著他眼睛,“陛下賜我金牌,就是讓我來查這種事的。”
老農顫巍巍走了。周文淵轉身對吳大用說:“明日一早,去王家溝。不必通知榆林衛。”
“可……”
“可什麼?”周文淵從懷中取出密碼本,“今晚本官會密奏陛下,陳明此事。吳大人,你是一府父母官,轄內百姓三個月用不上水,你當真儘力了嗎?”
吳大用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最後長揖到底:“下官……慚愧。”
深夜,延安府驛館。
周文淵在油燈下寫密報。窗外風聲如泣,遠處山塬像蹲伏的巨獸。
他寫到一半停筆,想起離京前皇帝的話:“西北苦,但苦的不是風沙,是有些人的心被風沙蒙住了,忘了自己是朝廷命官,忘了腳下是王土,頭上是王法。”
他添上一句:“臣觀知府吳大用,非大惡,乃畏事。畏軍,畏藩府,畏得罪同僚。此等畏縮,實乃縱惡。”
寫完,他走到院中。陝北的星空低垂,銀河浩瀚。
衙役老王提著燈籠巡夜,路過時低聲道:“禦史老爺,那王老漢的事……小的多句嘴,不好辦。”
“怎麼說?”
“胡千戶手下有兩百軍漢,個個帶刀。去年也有個推官想管這事,被他們‘請’去喝酒,回來就病了三個月,再不敢提。”老王歎氣,“強龍不壓地頭蛇啊。”
周文淵看著星空:“老王,你說這滿天星星,看得見延安府嗎?”
“啊?”
“它們看得見。”周文淵輕聲說,“陛下也看得見。”
他轉身回屋,將密報封好。明日,他不僅要去看那口井,還要去榆林衛,會會那個胡千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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