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呂家……”張文弼沉吟,“可是那個以海貿起家,富甲東南,據說與南洋諸多勢力都有往來的呂氏?”
“正是。”盧項升點頭,“二公子暗中調查已久,發現陸文忠雖表麵為王府長史,實則每年皆有數月以‘采買’‘訪友’之名南下,其行蹤最後多消失在泉州一帶。
王府賬目上,陸文忠經手的幾筆大額‘貨銀’,最終流向的皮包商號,背後都有呂家的影子。”
周文淵突然道:“那三枚‘澳·丙’金幣!內廠之前判斷其鑄造風格似出自呂宋或爪哇的歐洲殖民據點。而泉州呂家,正是與那些據點貿易最頻繁的華商之一!”
一切線索開始串聯。
陳寶玉快速思索:“所以,很可能是這樣一個鏈條:白蓮教黑蓮堂早年發現延安金礦,秘密經營,積累財富。陸文忠作為黑蓮堂重要人物,三年前借機潛入秦王府,利用王府招牌掩護,重啟金礦開采。
所得黃金,通過山西‘昌隆號’等白手套,轉運至東南沿海,最終流入泉州呂家。呂家則利用其海外貿易網絡,將黃金轉化為海船、貨物、乃至海外據點。他們謀劃的,恐怕是在朝廷海外分封政策之外,建立自己的海外王國!”
“而朱存機,”張文弼接道,“或許早有所疑,暗中調查,如今冒險親赴東南,是想獲取鐵證?還是想阻止什麼?”
盧項升麵露憂色:“二公子離府前曾言,陸文忠假死,呂家必有動作。他擔心呂家與黑蓮堂勾連,所謀者不僅是錢財,恐涉及海外兵事。二公子已命末將整備秦銳營,隨時聽候朝廷調遣。”
陳寶玉當機立斷:“盧將軍,秦銳營保持戒備,特彆是注意陝西與山西、河南交界要道,防止陸文忠殘餘勢力狗急跳牆,或轉移贓物。
張大人,你我立刻聯名上奏,將朱存機密信及當前推斷急報陛下,請旨定奪,並請旨協調東南沿海官府,暗中查訪呂家及朱存機下落。”
他頓了頓,看向周文淵:“周禦史,你傷勢未愈,但此事離你不得。那井下文書、海圖、金幣,需你進一步詳查,看看能否找到更多指向呂家或具體計劃的線索。”
“下官義不容辭!”周文淵撐起身體。
盧項升又道:“還有一事。二公子提過,陸文忠在王府期間,對秦銳營甚為關注,多次試圖安插人手或打探營中虛實,尤其是火器配備與操練情況,均被楊一清副將擋回。如今想來,其所圖恐不僅陸上。”
陳寶玉心中一凜:對軍隊,尤其是裝備火器的精銳邊軍的關注,這已遠超一般貪腐或走私的範疇。陸文忠和呂家,到底想乾什麼?
眾人議定,分頭行動。秦銳營悄然進入警戒狀態;奏章以八百裡加急發出;周文淵在龍鱗衛保護下,開始全力破解文書與物證中的密碼。
而此刻,千裡之外的泉州港。
月夜下的泉州港,千帆林立,燈火如晝。這個在大明海禁政策下依然保持繁榮的巨港,吞吐著來自南洋、西洋乃至東洋的貨物,也吞吐著無數隱秘的財富與野心。
港區東北角,一處不顯眼的私宅內,陸文忠已換上一身綢緞便服,麵色紅潤,哪有半分“葬身火海”的淒慘。他坐在黃花梨木太師椅上,慢悠悠品著武夷岩茶,麵前躬身站著幾個管事模樣的人。
“西安那邊,尾巴都處理乾淨了?”陸文忠問,聲音平靜。
“回先生,藏書樓燒得乾淨,那幾個知道太多的仆役也已‘意外身亡’。‘昌隆號’那邊,該撤的人都撤了,留給朝廷幾條無關緊要的線。”
一名管事答道,“隻是……朱存機不見了。王府對外稱他病重,但我們的人暗中查探,他可能已不在西安。”
陸文忠手中茶盞微微一頓,隨即輕笑:“這位二公子,倒比我想的機警些。無妨,他查到東南又如何?泉州是呂家的地盤。他若聰明,便該知道獨木難支;他若愚蠢……”眼中寒光一閃,“大海茫茫,失蹤個把人,不算稀奇。”
“先生,呂老爺傳話,那兩艘船已備妥,水手也已招募齊整,都是多年跑南洋的老手,嘴嚴。貨物黃金正在裝箱,按您的吩咐,混在茶葉、瓷器裡。
隻是……朝廷那邊,陳寶玉、張文弼恐已起疑,鄭芝龍的水師也在泉州整裝待發,咱們這個時候動,是否……”
“正是要這個時候動。”陸文忠放下茶盞,“鄭芝龍十一月南下清剿海盜,航路初通,各方目光都被吸引過去。我們正好趁此機會,揚帆南下。
等朝廷發現,我們早已在南洋深處。至於陳寶玉……他查到的,不過是我願意讓他查到的。白蓮教那群蠢貨,真以為能和我共享海外基業?不過是為我做嫁衣的苦力罷了。”
他走到窗前,望向港口方向。夜色中,兩艘新造的雙桅大海船靜靜停泊在私人碼頭旁,船體線條流暢,帆索整齊,在月光下泛著幽光。
“黑蓮堂經營延安金礦數十年,積累的財富,大半落入我手。呂家出船出貨,占三成。剩下那群念經的傻子……”陸文忠嘴角勾起嘲諷的弧度,“就讓他們在陸上,繼續做他們的‘黑蓮聖夢’,替我們吸引官府注意吧。”
“先生高明!”眾管事奉承。
“告訴呂老爺,按計劃,十日後子時,船隊準時出發。航線按我給他的海圖走,避開鄭芝龍主力清剿的區域。目的地……”
陸文忠展開一幅精致的海圖,手指點在南洋深處一片群島,“這裡,土地肥沃,土愚易治,更有數處淺層金礦。先在此立足,再圖澳洲。”
“是!”
管事們退下。陸文忠獨自憑欄,夜風吹動他的衣袍。他望著西北方向,那是西安,是他潛伏三年的地方。
“朱存機啊朱存機,你雖有些小聰明,但終究是籠中雀,見識淺了。海外萬裡,天地廣闊,豈是區區一個王府二公子能想象的?待我海外基業已成,或許……還能回來,看看這大明江山。”
他低聲笑著,笑聲在夜風中飄散,融入泉州港永不歇止的海浪聲中。
而此刻,西安城的陳寶玉,剛剛收到內廠從泉州發出的第一份密報:發現疑似朱存機者出現在泉州港區,似乎在暗中查訪什麼。同時,呂家名下船塢有兩艘新造大船即將試航,目的地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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