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朱由校朱嘯）——這位大明王朝的天啟皇帝，正站在一幅巨大的西北輿圖前，指尖緩緩劃過上麵密密麻麻的驛站標記和糧道線路。
十年的光陰，足以讓一個王朝從內憂外患中喘過氣來。自天啟七年起，天啟皇帝朱由校朱嘯）憑借龍魂協議的獎勵，以鐵腕與懷柔並施的手段，先整內廷，再清閹黨，改革稅製，重建驛傳，組建新軍、開新式科舉、發展科技。西北那片曾經餓殍遍野、烽煙將起的土地，如今已漸漸恢複了生機。
“陛下，早膳備好了。”司禮監掌印太監王承恩躬身輕聲提醒。
朱由校朱嘯）沒有回頭，目光仍停留在輿圖上標著“米脂”二字的那個點。記憶的閘門緩緩打開——那個跪在暖閣金磚上、骨瘦如柴卻眼神倔強的驛卒，那雙幾乎要被饑餓和絕望吞噬、卻在聽到“永不拖欠”四字時迸發出光芒的眼睛。
“王伴伴，”朱由校朱嘯）忽然開口，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李自成……如今在做什麼？”
王承恩微微一怔。天啟皇帝日理萬機，西北驛站改革推行已近十年，大小驛丞成百上千，陛下怎會突然問起一個偏遠縣城的驛丞？
他迅速在腦中搜索關於這個名字的記憶，卻隻隱約記得多年前似乎有這麼一樁事——一個差點被白蓮教蠱惑造反的驛卒，被陛下親自召見後委以重任。
“回陛下，老奴……不甚清楚。”王承恩如實回答，額角滲出細汗，“西北驛站事務現歸兵部車駕清吏司與皇家商會‘西北民運司’共管，李自成若仍是米脂驛卒，當在此二衙署有檔可查。老奴這就去……”
“不必了。”朱由校朱嘯）轉身，眼中閃過一絲玩味，“傳龍鱗衛隱鱗營指揮使李青鸞。”
“遵旨。”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一道青色身影如煙般飄入暖閣，無聲跪地。
李青鸞——隱鱗營指揮使，皇帝最隱秘的眼睛和利刃，執掌龍鱗衛最隱秘的隱鱗，十年來容顏未見老去，隻那一雙眼更顯深邃。
“李自成，米脂驛卒，天啟七年朕親自召見之人。”朱由校朱嘯）坐回龍椅，手指輕叩扶手，“如今怎樣了？”
李青鸞抬頭，聲音平靜無波：“回陛下，李自成升任米脂縣驛丞，兼龍鱗衛百戶銜。天啟八年因疏通延綏糧道有功，兵部曾議擢升其為延安府驛傳副使，其人上表固辭，言‘米脂驛站初成體係，臣願夯實根基，為陛下守好此驛’。陛下當時朱批‘準，加俸兩級以示旌表’。”
朱由校朱嘯）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化為讚賞的笑意：“倒是沉得住氣。接著說。”
“是。”李青鸞繼續稟報，如數家珍，“米脂驛站如今是西北經營最佳之驛站，年傳遞公文三千餘件，轉運軍需民生物資五千餘車，無一延誤。驛站現分軍驛、民驛兩部，有驛馬六十四匹，驛卒及輔兵百二十人，皆著統一號服，操練有素。陝西三司官員出行，多擇米脂驛歇腳，因其潔淨、周到、飯食可口。”
朱由校朱嘯）笑意更深：“看來朕當年沒看錯人。他那些兄弟呢？”
“當年隨李自成赴京的三十餘名驛卒，現存二十八人，皆在驛站任要職。”李青鸞道，“其中七人已升為驛吏，分管馬政、倉廩、廚炊、驛舍、車駕、護衛、文書。因陛下當年特諭‘由內帑直撥，永不相欠’，米脂驛俸銀從未拖欠，且較同級驛站高出三成，故驛卒無不感念天恩，儘心竭力。”
暖閣內靜了片刻，朱由校朱嘯）忽然又問：“王承恩說不知其近況，你隱鱗營如何得知這般詳儘？”
李青鸞再拜：“陛下曾言‘李自成是破開西北死局的鑰匙’，臣一直將此言記在心中。十年來，隱鱗營每季必有專報呈於禦前，想來隻是陛下日理萬機，或未及細覽。且……”
她略作停頓，“李自成乃陛下親簡於微末之人，西北官場皆知此乃‘簡在帝心’之臣，從無一人敢為難於他，反倒有求必應。延安知府吳大用，每年巡檢至米脂，必先至驛站與李自成敘話，言‘見此驛如見陛下聖心’。”
“好一個‘見此驛如見陛下聖心’！”朱嘯朗聲大笑，笑聲在暖閣中回蕩，“接著說，驛站還有何特彆之處？”
“李自成善經營，亦有巧思。”李青鸞眼中罕見地閃過一絲讚許，“天啟九年，他改良驛馬鞍具，加裝軟墊與搭扣，騎者長途不易疲，載物不易墜，此法已由兵部推廣至陝甘諸驛。天啟十一年，他於驛站後院打深井三口，建高架水車，引水入院，設沐浴房六間，過往官員士卒皆可免費洗浴。天啟十三年，他創‘四菜一湯’驛餐製，按品級定量，杜絕靡費，又保飲食充足，陝西布政使司已將此製呈報戶部，擬推廣全國。”
朱由校朱嘯）聽得頻頻點頭，忽又問：“家室如何？”
“天啟十年，其妻韓氏產一子，取名李弘業。如今子已七歲，開蒙讀書，聰慧伶俐。”李青鸞頓了頓，補充道，“韓氏名金兒，昔年……”
她抬眼看了看皇帝，見朱由校朱嘯）神色平靜，方繼續道，“昔年或有微詞，然自成得陛下擢拔後，韓氏相夫教子，賢惠持家，米脂縣皆稱其德。自成俸祿優厚，又在驛站旁購地三畝，建瓦房六間，庭院寬敞，栽有棗樹、柿樹，家中養雞豚，自給有餘。夫妻和睦，鄰裡稱羨。”
朱由校朱嘯）沉默良久，方才緩緩吐出一口氣，眼中情緒複雜：“好，很好。你退下吧。”
“臣告退。”青影一閃，人已不見。
暖閣中重歸寂靜。朱由校朱嘯）走到窗前，望著紫禁城上空高遠的秋日藍天，腦海中浮現的卻是十年前那個暮色沉沉的黃昏，乾清宮裡跪著的那個絕望的漢子。
“李闖……你選了條好路。”他輕聲自語，嘴角揚起一抹真心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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