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的春深,是被藥香與書香浸透的。
三月的風穿過雕花木窗,卷起案頭《儲君養生錄》的殘頁,墨跡未乾的“通”字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淩雲立於書齋中央,身著太子太傅的玄色錦袍,腰間懸著朱元璋親賜的“破局之刃”金印,印紐麒麟在光影中若隱若現。他麵前的紫檀木案上,攤開著一卷親手謄寫的講稿,旁邊擺著三樣物件:一株曬乾的茯苓、一枚銀質針具、還有半塊記錄太子脈象變化的龜甲——那是三個月來朱標每日晨起診脈的記錄,刻痕深淺間,藏著從“浮大而空”到“沉而有力”的蛻變。
“今日開講的《儲君養生錄》,非醫書,亦非政論。”淩雲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如玉石相擊,“講的是‘生’之道——太醫之道,不在補,而在通;不在治已病,而在治未病。”
書齋內靜得落針可聞。朱標端坐於下首,身著月白常服,麵色紅潤如敷脂,與半年前咳血昏迷的模樣判若兩人。他身前的青玉案上,攤著一本《貞觀政要》,旁邊卻放著淩雲手繪的《八段錦分解圖》,圖中每式都標注著呼吸法與經絡走向。兩側坐著的,是東宮屬官與部分朝臣——有捧著《黃帝內經》的老儒生,有腰懸玉帶的年輕侍郎,也有麵色陰沉的禮部尚書趙弘濟。
淩雲拾起那株茯苓,指尖拂過菌核上的紋路:“諸位可知,這茯苓生於鬆根之下,吸天地濕氣而生,卻能化濁為清,利水滲濕。何以?因其‘通’也——通脾胃之壅滯,通三焦之水道。”他將茯苓置於案上,又拿起銀針,“再看此針,中空如管,可引積水外流。太醫院舊法,見腹水便用參茸堵,恰似以土掩泉,泉愈湧;今以針引水,以藥疏導,如開閘放水,水自平。”
“太子殿下便是明證。”淩雲轉向朱標,目光溫和,“半年前,殿下脈象浮大而空,如水上浮萍,舌苔厚膩如積粉——此乃參茸壅塞脾胃,水濕困遏心肺之象。臣用八段錦‘以形引氣’,以山藥蓮子‘以食代補’,三月後,殿下脈象沉而有力,能拉三石弓,能連射十箭中靶心。這便是‘通’的力量。”
朱標聞言,提筆在《儲君養生錄》上寫下“通”字,筆鋒遒勁如劍。他想起自己初練八段錦時的狼狽——雙臂酸軟如灌鉛,呼吸急促似拉風箱,一度想要放棄。是淩雲那句“儲君之軀,非一人之軀,乃天下之表率”,讓他咬牙堅持下來。如今,他不僅身強體健,更悟得其中治國之理:“師父所言極是!孤明白了——治國如養生,堵不如疏,滯不如通。譬如黃河水患,與其築壩攔水,不如疏浚河道;譬如吏治腐敗,與其嚴刑峻法,不如正本清源。”
這番話一出,書齋內響起細微的騷動。幾位年輕侍郎眼中閃過讚許,老儒生們則撚須沉思,唯有趙弘濟的臉色愈發鐵青。他攥著袖中的《皇帝內經注》,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書中“虛則補之”的批注,此刻顯得如此刺眼。
淩雲並未理會台下百態,繼續展開講稿:“《黃帝內經》有雲‘上工治未病’,何謂‘未病’?非無病,乃病之萌芽也。太子殿下幼時體弱,太醫院見其咳喘便用參茸,殊不知咳喘之源在水濕困肺,參茸反助濕邪。臣教殿下晨起導引,如春耕鬆土;食清淡藥膳,如夏溉禾苗;定期診脈,如秋收驗穀——這便是‘治未病’。”
他翻開龜甲,指著上麵的刻痕:“這是殿下近半年的脈象變化:正月,浮取無力,重按則空;二月,脈始有根,如草根入土;三月,脈沉而緩,如溪流潺潺。再看這體重記錄——”他指向案頭另一卷冊子,“從一百一十斤增至一百二十五斤,咳嗽次數從日十餘次減至三次。這些數據,勝過千言萬語。”
朱標補充道:“孤昔日食參茸,常覺口乾舌燥,夜不能寐;如今食山藥蓮子粥,雖淡而無味,卻覺胃中清爽,夜眠安穩。可見‘補’未必是福,‘通’才是長久之計。”他看向台下,“諸位大人,若在地方為官,見百姓饑寒便一味賑濟,而不教其耕種之法,與太醫院用參茸堵病何異?”
一位河南布政使立刻躬身:“殿下所言極是!臣在開封時,曾見災民領賑米後不思勞作,反生怠惰之心。若當時教其興修水利、開墾荒地,或許……”
“或許便不會再有流民。”淩雲接過話頭,“醫道與政道相通,皆在‘順勢而為’。水往低處流,便疏浚河道;氣遇壅滯則痛,便導引經絡。治國亦然——民有疾苦,便疏其鬱結;吏有貪腐,便清其源頭。”
趙弘濟再也坐不住了。他猛地站起身,官袍下擺帶翻了茶盞,茶水濺在《皇帝內經注》上,暈開一片墨漬:“淩太傅此言,未免太過牽強!醫道乃小術,政道乃大道,豈可混為一談?《論語》有雲‘君子務本’,治國之本在於仁德,豈在‘通’‘堵’之辯?”
書齋內瞬間安靜下來。朱元璋雖未現身,但所有人都知道,這位帝王最厭煩“空談大道”而忽視實效之人。淩雲卻不惱,反而微微一笑:“趙大人所言‘仁德’,正是‘通’的最高境界。何謂仁德?非施舍賑濟,而是讓百姓有田可耕、有路可行、有病可醫——這便是‘通’其生計,‘通’其生機。若隻知用參茸堵病,與‘仁德’二字背道而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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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起那枚銀針,指向窗外:“請看殿外那棵老槐樹,去年因蟲蛀而枝葉枯萎,太醫院舊法,便用桐油塗抹樹乾‘補’其外傷,結果蟲蛀更甚;今年臣教園丁‘通’其蟲道,用藥水灌根,如今新芽已發。治國如治樹,堵不如疏,此乃亙古不變之理。”
趙弘濟麵色漲紅,額頭滲出冷汗。他想反駁,卻找不到任何依據——太子朱標康複的事實擺在眼前,河南布政使的親身經曆可作佐證,就連一向與他交好的幾位老臣,此刻都低頭記錄淩雲的話。他想起昨日禮部議事,幾位侍郎私下議論“淩太傅的八段錦比《論語》還實用”,心中又氣又恨,卻不得不承認:淩雲的理念,確實比太醫院的“祖宗之法”更有效。
“臣……”趙弘濟深吸一口氣,緩緩躬身,“受教了。”聲音雖低,卻清晰地傳遍書齋。
淩雲微微頷首:“趙大人能放下成見,亦是‘通’的體現。”
這時,朱標起身,走到書齋門口。春風卷著海棠花瓣湧入,落在他肩頭。他望著滿庭新綠,朗聲道:“孤今日始知,養生非獨養身,更是養心、養誌、養天下。淩師父的《儲君養生錄》,孤將抄錄百份,分送諸藩王與郡縣學宮——願我大明儲君皆強健,願我大明江山皆暢通!”
話音未落,書齋外傳來內侍的通報:“陛下駕到!娘娘駕到!”
朱元璋與馬皇後並肩而入。帝王身著常服,目光掃過書齋內的百官,最後落在淩雲身上,眼中閃過一絲讚許:“淩卿此講,朕聽了半晌,受益匪淺。”他看向朱標,“標兒,你既已明白‘通’的道理,便該用到政事上。下月江南水患,你隨朕去巡視,學以致用。”
朱標躬身應諾:“兒臣遵旨!”
馬皇後走到淩雲身邊,親手為他斟了一杯茶:“淩太傅的‘通’字訣,哀家也學會了。近日按你說的‘導引術’活動筋骨,多年的腰痛竟好了大半。”她將茶盞遞給淩雲,眼中含笑,“這新醫道,不僅要傳世,更要惠及天下女子。”
淩雲雙手接過茶盞,心中湧起一股暖流。他知道,這場講學不僅是理念的傳遞,更是人心的征服——當太子、皇後、地方大員都認同“通”的智慧,太醫院的舊法、保守派的阻撓,都將如冰雪遇陽,漸漸消融。
趙弘濟站在角落,看著眼前這一幕,手中的《皇帝內經注》已被捏得變形。他想起自己年輕時也曾立誌“懸壺濟世”,卻在太醫院的長年累月中,變成了隻會背死書的“補藥先生”。如今,淩雲用事實和療效證明了“通”的價值,而他,卻成了那個被時代拋下的人。
“趙大人。”淩雲的聲音突然在他耳邊響起,“您精通《皇帝內經》,何不一起修訂《儲君養生錄》?您的注解,定能讓此書更完善。”
趙弘濟渾身一震,抬頭時,正對上淩雲平靜的目光。那目光中沒有嘲諷,隻有真誠的邀請。他張了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最終隻是深深地鞠了一躬:“老臣……遵命。”
書齋外,春風拂過海棠樹,花瓣如雪般飄落。淩雲望著滿庭春色,知道這“新醫道”的種子,已在這大明王朝的土壤裡,悄悄發了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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