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硯剛走沒多久,院門外的小獸突然豎起了耳朵,喉嚨裡發出細微的嗚咽聲。蘇晚扶著竹椅站起身,額頭上的紗布被牽扯得有些發緊,她忍著疼走到門口,借著燈籠的光往外看——夜色濃稠如墨,後山的輪廓在月光下泛著冷硬的線條,風穿過樹林時,發出“嗚嗚”的聲響,像有什麼東西在暗處窺視。
“怎麼了?”張嬸端著空碗從廚房出來,見蘇晚盯著門外出神,也跟著望過去,“這後山夜裡不太平,前幾年丟了個采藥的老漢,連骨頭渣都沒找著。”
蘇晚沒接話,目光落在院牆外的那片荒草上。剛才小獸的反應不是錯覺,草葉在輕輕晃動,不是風刮的那種規律擺動,倒像是有東西在裡麵鑽動。她想起林硯臨走時的話,伸手把院門關了半扇,隻留條縫透氣。
小獸蹭到她腳邊,用腦袋輕輕拱著她的褲腿,前腿的傷還沒好利索,走路一瘸一拐的。蘇晚彎腰摸了摸它的背,毛茸茸的,帶著點體溫。“彆怕。”她輕聲說,聲音在夜裡顯得格外清晰。
突然,牆外傳來“哢嚓”一聲,像是枯枝被踩斷的聲音。小獸瞬間炸毛,弓起身子對著牆外低吼,尾巴繃得像根棍子。蘇晚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她扶著門框,慢慢挪動腳步,想看清外麵的動靜。
“誰啊?”張嬸的聲音帶著顫,手裡的空碗差點摔在地上,“是林硯回來了?”
沒人應答。牆外的動靜卻更明顯了,有粗重的喘息聲順著門縫飄進來,還夾雜著爪子扒拉泥土的聲響。蘇晚想起林硯留下的那把短刀,就掛在門後的牆上,她伸手去夠,指尖剛碰到刀柄,牆外突然響起一聲尖利的嚎叫,像是狼,又比狼的聲音更悶沉。
小獸嚇得往蘇晚腳邊縮,渾身的毛都豎了起來。蘇晚握緊刀柄,慢慢拔出來,刀刃在月光下閃著冷光。她深吸一口氣,對著門外朗聲道:“誰在那裡?”
回應她的是更急促的扒土聲,還有什麼東西撞擊院牆的悶響,夯土壘的牆皮簌簌往下掉灰。張嬸已經躲到了灶台後麵,隻露出半張臉,嘴裡念叨著“菩薩保佑”。
蘇晚的手心沁出了汗,額頭上的傷口因為緊張開始發燙。她知道不能示弱,一旦露了怯,外麵的東西隻會更囂張。她想起林硯打鐵時的樣子,沉穩,有力,每一錘都砸在點子上。
“是野東西就滾遠點,”她揚高聲音,握著刀的手穩了穩,“這院裡有人,還有刀。”
牆外的撞擊聲停了,喘息聲卻更近了,仿佛就貼在門縫外。蘇晚能看見一道龐大的黑影在晃動,毛茸茸的,還有兩隻幽綠的眼睛,像兩盞小燈。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了馬蹄聲,越來越近,伴隨著清脆的鈴鐺響——是林硯!他回來得比預想中早。
“汪!汪!”小獸突然衝著門外叫了兩聲,聲音裡沒了剛才的膽怯,反倒帶了點興奮。
牆外的黑影明顯瑟縮了一下,撞擊聲再次響起,卻像是在後退。林硯的聲音穿透夜色傳來:“蘇晚?張嬸?沒事吧?”
“林硯!”蘇晚緊繃的神經驟然鬆弛,握著刀的手一軟,刀“當啷”掉在了地上。
林硯翻身下馬,幾步衝到院門口,看見半開的門縫和地上的刀,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怎麼回事?”他撿起刀,推開門就往院裡闖,看見蘇晚額頭上滲血的紗布,還有躲在灶台後的張嬸,眉頭皺得更緊,“是不是有東西來了?”
“剛、剛才牆外有個大黑影,”張嬸探出頭,聲音抖得不成樣子,“還撞牆呢!”
林硯沒再多問,提著刀就往外衝,蘇晚趕緊喊住他:“彆追!太黑了!”
林硯的腳步頓了頓,回頭看了她一眼,月光照在他臉上,下頜線繃得緊緊的。“我去看看周邊,你們鎖好門。”他說完,身影就消失在了夜色裡。
蘇晚撿起地上的刀,走到門口,看著林硯的背影融進黑暗,心裡像被什麼東西揪了一下。小獸蹲在她腳邊,低低地嗚咽著,像是在擔心。
張嬸哆哆嗦嗦地找來了木栓,把院門閂得死死的。“這後山果然邪性,”她拍著胸口,“要不是林硯回來得及時……”
蘇晚沒聽她說完,目光一直追隨著遠處林硯可能經過的方向。夜空裡,幾顆疏星亮得很,像林硯打鐵時濺起的火星,微小,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光。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林硯回來了,刀上沾著點暗色的液體,褲腿上還掛著草屑。“是隻孤狼,被我趕跑了,沒走遠,在西邊的山坳裡。”他擦了擦刀上的汙漬,“你們今晚彆睡太沉,我在院外守著。”
“那怎麼行,”蘇晚立刻說,“你剛從鐵匠鋪回來,該休息了。”
林硯抬眼看她,月光從他肩頭淌下來,在地上投下片小小的陰影。“我年輕,熬得住。”他把刀放在門內側,“你們安心睡,有動靜我喊你們。”
蘇晚還想說什麼,張嬸已經拉著她往屋裡走:“讓他守著吧,這娃說話靠譜。”
躺在床上時,蘇晚翻來覆去睡不著。院門外傳來林硯走動的腳步聲,很輕,卻很有規律,像鐘擺一樣,讓人心安。她摸了摸額頭上的紗布,已經不怎麼疼了,就是心裡有點亂。
小獸不知什麼時候鑽進了屋,趴在床腳,發出輕微的呼嚕聲。蘇晚看著它毛茸茸的背影,忽然想起林硯清洗草藥時認真的側臉,想起他把紅薯塞進自己手裡時的溫度,想起他剛才衝出門的決絕。
“真是個傻子。”她低聲說,嘴角卻忍不住往上揚了揚。
月光透過窗紙照進來,在床沿描出一道銀邊。院門外的腳步聲還在繼續,不急不緩,像一首在夜色裡流淌的歌。蘇晚閉上眼睛,把那腳步聲聽進了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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