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猛地扼住了整個營地的咽喉。
空氣,在刹那間凝固。
方才還因劉備仁德而感動的百姓,此刻都瞪大了眼睛,茫然地看著這個膽大包天的“商人”。傷兵營傳來的呻吟聲,似乎都停頓了一瞬。晚風吹過,卷起地上的塵土,發出“沙沙”的聲響,在這死一般的寂靜中,顯得格外刺耳。
孫乾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他張著嘴,像是被魚刺卡住了一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懷疑自己聽錯了。不要錢,不要物,要一個人?這是什麼生意?
劉備也愣在原地,他剛剛扶起那對母子,手上還殘留著孩童冰涼的體溫,心中正百感交集,卻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砸得有些發懵。他眉頭緊鎖,看向林淵的眼神裡,充滿了不解與警惕。
“你說什麼?!”
一聲炸雷般的怒吼,打破了這詭異的寧靜。
張飛那雙豹眼瞪得滾圓,手中丈八蛇矛的矛杆被他捏得“咯咯”作響。他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來,蒲扇般的大手直指林淵的鼻尖,唾沫星子噴得老遠。
“好你個黑心的奸商!趁火打劫,竟敢打俺哥哥麾下將士的主意!看俺不把你這廝戳上一百個透明窟窿!”
說著,他便要挺矛上前。
“三弟,住手!”
另一道沉穩的聲音響起。關羽不知何時,已走到了張飛身側,他那隻按在劍柄上的手,穩如山嶽,輕輕一搭,便按住了暴怒的張飛。他那雙微闔的丹鳳眼,此刻已經完全睜開,兩道精光,如同實質的利刃,直直地射向鬥笠下的林淵。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壓。
“足下好大的口氣。我兄長麾下,皆是忠義之士,非是貨物,豈容你來此買賣?”
林淵身旁的玄四和玄五,身體瞬間繃緊,手已經悄然按在了腰間的兵器上,隻待林淵一個眼色,便要暴起發難。
然而林淵卻隻是抬了抬手,示意他們稍安勿躁。他甚至沒有去看近在咫尺的張飛和關羽,隻是依舊平靜地看著劉備,仿佛眼前這兩位威震天下的猛將,不過是兩尊沒有生命的雕像。
這種無視,比任何言語上的挑釁,都更讓人惱火。
張飛氣得哇哇大叫,若不是關羽死死拉著,他恐怕早已衝上去將林淵撕成碎片。
就在這劍拔弩張,一觸即發之際,一個清瘦的身影,從人群後方,緩步走了出來。
是徐庶。
他先是對著劉備長長一揖,隨即轉身,對著怒不可遏的張飛和一臉警惕的關羽拱了拱手,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主公,二位將軍,稍安勿躁。這位先生既然開口,想必有他的道理。買賣不成仁義在,何不先聽聽,他究竟想要的是何人,又為何想要此人?”
他的出現,像是一陣清風,吹散了場中那股濃烈的火藥味。
張飛見是徐庶說話,雖然依舊怒氣衝衝,但還是哼了一聲,勉強收回了長矛。關羽也深深地看了徐庶一眼,丹鳳眼中的銳利,稍稍收斂了幾分。
劉備見狀,也鬆了口氣,他對著徐庶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隨即轉向林淵,沉聲問道:“先生究竟是何意?還請明言。”
徐庶的目光,越過劉備的肩膀,落在了那個頭戴鬥笠的神秘人身上。他的心,正在狂跳。
彆人隻當這是一個狂妄商人的胡言亂語,隻有他知道,這不是。
方才在馬廄旁那番石破天驚的言論,還言猶在耳。此刻,這個人又以如此匪夷所思的方式,提出了一個更加匪夷所思的條件。
這一切,絕非巧合。
他在試探,試探自己。不,他是在逼迫,逼迫自己站出來。
徐庶的後背,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他感覺自己像一隻被獵鷹盯上的兔子,對方的每一次盤旋,每一次俯衝,都充滿了致命的壓迫感。但他不能退,他必須迎上去,他要弄清楚,這隻獵鷹的爪牙,究竟有多鋒利。
林淵的目光,也終於從劉備身上移開,落在了徐庶的臉上。鬥笠的陰影下,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無人察覺的弧度。
魚兒,上鉤了。
“明言?”林淵輕笑一聲,搖了搖頭,“我若明言,怕是玄德公舍不得。”
“哼,俺哥哥麾下,哪個不是頂天立地的漢子,豈會跟你這來路不明的家夥走!”張飛又忍不住插嘴。
徐庶沒有理會張飛,他向前走了兩步,與林淵相隔不過五尺,一雙清亮的眼睛,死死盯著那片遮蔽了真相的陰影。
“足下說笑了。我主仁義,愛兵如子,麾下將士,也皆感念主公恩德。若足下真有經天緯地之才,能為此人謀一個更好的前程,讓他能更好地施展抱負,以安天下,我想,主公未必不會成人之美。”
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既捧了劉備,又將了林淵一軍。言下之意,你若沒這個本事,就彆在這裡大放厥詞。
林淵心中暗讚一聲。不愧是徐庶,這份急智,這份口才,遠非孫乾之流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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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心神沉入天書,隻見徐庶頭頂那團藍色的“謀士”氣運,正高速旋轉,一縷縷代表著“試探”的青色絲線,正向自己延伸而來。
有意思。
林淵不緊不慢地開口:“前程?抱負?這些東西,太空泛了。”
他頓了頓,聲音裡多了一絲玩味:“不如,我換個問法。敢問徐庶先生,如今曹軍勢大,將此地圍得水泄不通,玄德公兵不過數千,糧草將儘,外無援兵,內有憂患。此等死局,先生可有破解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