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擊退三個小毛賊後。
林呈看了看正給林世福包紮傷口的李大根,又轉頭看了看另外三個捂著傷口喊痛的侄兒,閉上眼揉了揉發疼的額頭。
他這次赴任走的是官道,按理說,官道上官兵往來頻繁,賊人不敢結夥打劫。
可三五人攔路搶劫的事,這五天裡他們已經遇到了六次。
這早已不是“環境惡劣”能形容的,林呈暗自慶幸:幸好沒帶妻兒一同前來。
可這麼下去終究不是辦法。他這邊隻有李大根懂些功夫,現在幾個侄兒都受了傷,沒辦法繼續對敵。
“大根,回頭好好操練他們,”林呈沉聲道,“白長了這麼大個子,連幾個瘦小毛賊都打不過。”
林世福幾人被說得低下頭,滿臉慚愧。
李大根躬身應道:“是,大人,回頭我一定好好教他們。”
說罷,他朝林世福幾人露出一個讓他們膽寒的笑,那笑容裡滿是“你們給我等著瞧”的意味。
又走了幾裡路,終於到了驛站。
林呈取出文書辦理入住,又點了吃食。
沒一會兒,驛卒端來幾碗稀粥和一碟鹹菜,碗沿還沾著些許汙漬。
他望著空蕩蕩的大堂,又看了看驛卒們滿臉菜色的臉,掏出一把銅錢:“再加兩個肉菜。”
等肉菜端上桌,林呈喚來年長的驛卒問道:“這官道上怎會有這麼多毛賊?官府沒派人來管嗎?”
驛卒壓低聲音:“官府倒是派過幾次人,可官兵一來,那些毛賊就躲進山裡了,根本抓不到。”
“隻要有心清理,哪會抓不到?”林呈撚了一把銅錢放在桌上,“你說實話。”
驛卒飛快地將銅錢揣進懷裡,湊近了些說:“大人您有所不知,今年多地收成欠收,老百姓彆說交稅,連口糧都不夠。沒辦法,才有人結伴打劫。這樣的人太多了,官府根本管不過來,隻要沒鬨出人命,他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話倒讓之前的怪事有了頭緒。
可林呈還有十來天的路要走,絕不想“栽”在路上。
他當即決定:“我此去清河赴任,身邊人手不夠。你幫我找五個身手好的護衛,護我到清河城,每人每天兩百文工錢。”
驛卒眼睛一亮:“大人需要幾個護衛?”
“五個,要高大威猛,最好有拳腳功夫。”林呈補充道,“到了清河再付工錢,我身上沒帶太多現錢,得等去商號取了再結。”
“我這就去叫人,大人您稍等!”驛卒丟下這句話,拔腿就跑,轉眼沒了蹤影。
一刻鐘後,驛卒帶著五個精壯漢子回到驛站。
林呈讓李大根上前考驗,見幾人拳腳利落、並非混飯吃的,便收下了他們。
先讓護衛們吃了頓熱乎的大白饅頭,一行人稍作休整,再次啟程。
有了十來個漢子同行,威懾力比之前強了太多。
接下來的路途中,林呈再也沒遇到過攔路搶劫的毛賊。
偶爾露營休息時,能聽見樹林裡有動靜,甚至能瞥見人影晃動,可始終沒人敢跳出來喊“此路是我開,留下買路財”。
一路順風順水,終於到了清河縣。
望著城牆上懸掛的大雍龍旗,旗麵雖已褪色,龍紋卻依舊威嚴。
林呈勒住馬繩,翻身下馬。
他忽略大腿處傳來的酸痛,整理了一下衣服,大步走向城門。
清河城不算大,城牆由青石與夯土築成,高兩丈有餘,城牆上的箭樓完好,不少軍士來回巡哨,甲胄碰撞聲隱約可聞。
牆麵上深淺不一的刀痕與箭坑,無聲訴說著往年的戰事。
進了城,主街上的市集上還有一些攤位。
攤位上擺的多是本地物產:高粱餅、醃菜、毛皮、山貨,偶爾能見到關內商隊運來的粗布、鹽塊、鐵器…
街上的人群裡,軍戶家眷占了多數。
男子多穿短衣,外罩一件臟舊的羊皮坎肩,婦女們裹著頭巾,手提籃筐,腳步匆匆,少有停留。
街邊的酒肆裡,幾個老兵正就著一碟煮豆子喝酒。
縣衙在城西,是一座三進院落。
門前的石獅風化嚴重,露出內裡的青石,門檻被磨得發亮,能看出常年有人進出。
大門上懸著“清河縣署”的匾額,漆皮已剝落,字跡卻仍清晰可辨。
從踏入清河城的那一刻起,林呈就做好了被刁難的準備。
他暗自給自己打氣:不過是來混半年日子,等到了時間,就告病回家。
若是上司刁難、下屬不配合,一定要忍住,彆起衝突,苟住不張揚就好。
林世福上前敲響縣衙大門,高聲道:“縣丞前來赴任!”
出乎林呈意料的是,他想象中的刁難、敷衍都沒出現。
縣衙主簿張琴、典史王沁帶著一眾官吏,快步出門迎接,態度恭敬。
衙皂很快抬來書案,林呈取出赴任憑證;六房吏典拿出卯冊點卯,從主簿到縣丞,再到各司官吏,依次拱手畫卯。
一套流程下來,林呈正式入職。
縣衙內的青磚地麵多處坑窪,正堂高懸“明鏡高懸”的匾額,匾額邊角有些開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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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漆公案上堆滿了公文,縣令劉慶元正坐在案後批閱。
林呈上前躬身行禮:“下官林呈,拜見大人。”
劉慶元連忙起身扶起他,語氣懇切:“終於有人來幫我了!這公務多到我連歇口氣的功夫都沒有,你來了正好幫我分擔些。希望你能發揮所學,咱們一同把清河縣治理好。”
林呈又驚又喜,連忙應下會儘力做事。
之後,他順利拿到了縣丞辦公所需的文檔、印信、賬目,以及清河縣地方事務的相關記錄。
一切順利得有些不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