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分,臨海市上空籠罩著一層薄薄的灰霾。但半山彆墅的書房裡,空氣卻異常清晰冷冽,隻有全息投影的光芒在無聲流轉。
洛薇薇坐在寬大的實木書案後,麵前懸浮著三麵光屏。一麵顯示著環宇資本旗下那處“待開發商業區”的三維建模圖,上麵密密麻麻標注著紅點——是薩菲結合地脈節點模型和近期異常能量探測標記出的高風險位置。另一麵滾動著永固建材近期的資金流水、合同變更和關鍵人員動向,艾倫團隊已經用紅色虛線標出了幾條可疑的境外資金滲透路徑。第三麵,則是百裡晏剛剛發來的、關於帕米爾高原西麓“尤爾杜茲·科伊”區域的初步勘探報告和風險評估。
江嶼站在窗邊,背對著室內,望著遠處逐漸蘇醒的城市輪廓。他手裡捏著一份剛剛打印出來的、還帶著餘溫的紙質報告,內容是關於他祖父最後一次住院的詳儘調查結果。
“查清楚了。”江嶼轉過身,聲音平靜,眼底卻結著冰,“祖父的主治醫生,三年前因‘醫療事故’引咎辭職,舉家移民海外,目的地是基金會活躍的某個中立小國。當年負責祖父血液樣本送檢的那名護工,在祖父去世後三個月,遭遇‘意外’車禍身亡。而祖父入住的那家私立醫院,其第二大股東,是一個注冊在開曼群島的離岸基金,該基金近五年的資金流向,與環宇資本有至少三個交叉投資點。”
線索如同黑暗中的蛛網,絲絲縷縷,最終都指向同一個方向。
“基金會滲透的深度和廣度,遠超我們之前的預估。”洛薇薇指尖輕叩桌麵,“他們不僅在尋找上古遺物和節點,還在係統性地腐蝕、滲透關鍵行業的節點企業和人物,為他們的‘神骸王座’計劃鋪設現實世界的‘獻祭溫床’。”
“所以,不能隻把他們當成一群躲在暗處的神秘學家或恐怖分子。”江嶼走回書案旁,將報告放下,“他們是擁有龐大資金、尖端科技、嚴密組織,並且懂得利用現代商業規則作為掩護和武器的……跨維度掠奪者。”
“那麼,我們的反擊,也要多維度。”洛薇薇關閉了環宇和永固的光屏,隻留下帕米爾高原的地圖。她的目光變得銳利,“商業戰場,交給艾倫和專業的團隊,按照我們昨晚議定的方案執行。我們的核心目標,是帕米爾。但在這之前……”
她抬起眼,看向江嶼:“需要先給後方‘除草’,確保我們離開時,不會後院失火。”
江嶼會意:“你打算怎麼做?”
洛薇薇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將一份早已準備好的文件,通過加密信道,發送給了幾個特定的地址。其中包括幾家影響力巨大的財經媒體深度調查部門的主編、兩家與“古今融創”有良好合作關係的公益環保組織負責人、以及……臨海市主管城市規劃和國土資源的相關部門高層。
文件的標題很直接:《關於環宇資本“青浦新區d7地塊”項目涉嫌違規勘探、破壞城市地質結構及潛在環境與安全風險的初步證據彙編》。
文件內容詳儘,圖文並茂,數據紮實。不僅包含了薩菲提供的異常能量點位分析,還附上了艾倫團隊收集到的、關於環宇資本在該地塊勘探過程中,違規使用未報備的特殊設備、疑似隱瞞關鍵地質數據、以及與境外不明機構進行非正常技術合作的線索。甚至,還“偶然”提及了該地塊原始所有權變更過程中的一些法律灰色地帶,以及環宇資本與永固建材之間幾筆說不清道不明的資金往來。
這份文件,就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深水炸彈。它沒有直接指控基金會,甚至沒有提及超自然因素,全部基於可查證或引發合理懷疑的商業、法律、環境、安全風險。但每一處疑點,都精準地指向了環宇資本和永固建材最脆弱的合規與公關環節。
“輿論先行,監管跟進,商業施壓。”洛薇薇語氣平淡,“讓他們先應付這些‘合法’的麻煩,焦頭爛額,無暇他顧。等我們從高原回來,再跟他們好好算總賬。”
江嶼看著那些發送名單,眼中閃過一絲讚賞。這是典型的陽謀,堂堂正正,利用規則,卻直擊要害。比單純的商業狙擊或暴力對抗,更有效,也更難防範。
“永固建材那邊,也準備了一份‘禮物’。”江嶼操作了一下自己的終端,“他們最近不是想通過幾家皮包公司,吃下城東舊改項目的一個關鍵建材供應標段嗎?剛好,我們‘古今融創’基金會讚助的民間考古協會,在那一帶進行搶救性勘探時,‘意外’發現了具有重要曆史價值的晚清工業遺址痕跡。按照文物保護法,相關地塊的開發需要重新進行考古評估,工期至少延誤半年。而那幾家皮包公司的資質和資金鏈……恐怕等不起。”
兩人相視一眼,默契地無需多言。在各自曾經的領域裡,他們都是掌控全局的棋手,如今聯手,對付這些被基金會當槍使的商業棋子,手段多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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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米爾那邊,百裡晏的初步報告怎麼說?”江嶼問。
洛薇薇調大了第三麵光屏。上麵是帕米爾高原西麓的衛星地形圖,一片令人望而生畏的、由連綿雪山、深邃峽穀和裸露岩壁構成的荒涼世界。幾個區域被標記出來。
“尋古社的遠程遙感探測和古老文獻交叉比對,初步鎖定了三個可能性較高的區域。”洛薇薇指著地圖,“a區,位於一個名為‘歎息穀’的廢棄古代商道附近,傳說常有旅人在此聽到地下傳來‘歎息’聲,但近代地質勘探未發現大型地下空洞。b區,是一片被稱為‘星墜湖’的高山冰蝕湖盆,湖水即使在盛夏也冰冷刺骨,湖心深不可測,當地有‘湖底連著星空’的傳說。c區最麻煩,位於一個現代地圖上幾乎空白、被稱為‘死影峽’的險峻裂穀地帶,常年被詭異濃霧籠罩,電子設備失靈,是連最資深的登山者和科考隊都極少涉足的絕對禁區。”
百裡晏在報告末尾附注:“根據能量殘留分析,‘星淚’同源波動在c區‘死影峽’方向最為隱晦卻持續,但危險係數極高,且可能存在與‘墮淚之地’性質不同的‘活性屏障’或‘空間畸變’。建議做好最充分準備,並考慮聘請熟悉該區域極端環境與……古老禁忌的本地向導。”
“本地向導……”江嶼沉吟,“這種地方,還有常駐居民?”
“有,但極少。”洛薇薇調出一份簡短的資料,“高原邊緣,有一些逐水草而居的遊牧部落和極少數堅守古老生活方式的小村落。尋古社正在嘗試接觸其中可能知曉‘尤爾杜茲·科伊’傳說的長者。但過程需要時間,而且,未必順利。那些與世隔絕的族群,對外來者,尤其是帶著明確目的的外來者,往往抱有極深的戒備。”
“讓百裡晏繼續推進。裝備和人員方麵,我們這邊開始準備。”江嶼做出決斷,“高原特種裝備、極限環境生存物資、應對潛在能量乾擾和空間異常的備用方案,還有……‘薪火之刃’和星核力量的適應性訓練。時間不等人。”
就在這時,書房的保密通訊線路響起一個特定頻率的提示音——是雲芷和百裡晏從西南山區“靜廬”發來的。
洛薇薇立刻接通。
全息投影中出現了雲芷略顯疲憊卻帶著輕鬆神情的臉龐,背景是一間古意盎然、布置著複雜陣圖的靜室。
“洛姑娘,江公子,晨安。”雲芷的聲音依舊清越,“安魂隱靈儀式第二階段,於寅時三刻順利完成。‘星淚之眼’碎片已徹底沉入‘虛空石’構築的‘心繭’之中,能量波動幾近於無,對外界‘觀測’的吸引力降至最低點。除非有同源力量在極近距離開啟強力共鳴,否則應可保數月無虞。薩菲姑娘正在做最後的數據封存和警戒裝置部署。”
好消息。心頭一塊大石落地。
百裡晏的半身影像也出現在旁邊,他看起來氣色好了些,但眉宇間依舊籠罩著一層憂色。“洛小姐,江先生。碎片處理順利,但我在鞏固陣圖時,捕捉到一段極其微弱的、來自西北方向的異常‘脈動’回響,與帕米爾高原區域的地脈擾動有七成相似,但更加……‘急促’和‘不安’。恐怕,那邊的‘節點’,或者與節點相關的東西,近期發生了某種我們尚未知曉的變化。我們的行程,可能需要再提前一些。”
緊迫感再次襲來。
“明白了。我們會加快準備。”洛薇薇沉聲道,“本地向導方麵,有進展嗎?”
百裡晏搖頭:“尚未有確切消息。高原邊緣的幾個聯絡點反饋,最近那片區域不太平,有幾個小型遊牧群落在非正常遷徙,流傳著‘山神發怒’、‘地底傳來不應有的聲音’等模糊傳言。我們的人正在謹慎接觸,但需要時間。”
結束通訊,書房內安靜下來。窗外,城市已完全蘇醒,車流如織,喧囂隱約傳來。
“山雨欲來。”江嶼走到洛薇薇身邊,握住她的手。兩人掌心的同心護符傳來溫暖而堅定的共鳴。
“那就讓暴風雨來得更早些。”洛薇薇望向西北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樓宇與山河,落在那片白雪皚皚、神秘莫測的世界屋脊之上,“本宮倒要看看,那‘星辰淚的庇護所’裡,究竟藏著怎樣的秘密,又有著怎樣的……挑戰在等著我們。”
遙遠的帕米爾高原,那亙古的寒風與寂靜中,似乎正回蕩著某種無聲的呼喚,與隱隱逼近的、不祥的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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