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斷刃封巷
曲女城王宮禦道的青石板被血浸成深褐,吐蕃騎兵的棗紅馬噴著帶血的響鼻,蹄鐵踏過凝結的血痂時,將去年唐使使團二十八人未乾的冤血又碾出幾道黑痕。王玄策貼著西側宮牆疾行,藏青色正使袍角被巷風卷得獵獵作響,左手始終按在腰間鎏金節杖上——節杖頂端的銅龍紋還嵌著半片天竺短箭的箭鏃,那是去年他和蔣師仁從屍山血海裡突圍時,用身體護住的大唐信物,箭鏃上的血鏽至今沒磨掉。
“王正使!左翼泥婆羅騎兵哨探回報,禦道中段突然起了屍堆,堵死去路了!”蔣師仁的吼聲從前方傳來,陌刀拄在青石板上,刀身映出他滿臉血汙,玄甲肩甲裂著一道口子,露出裡麵還沒愈合的傷疤——去年使團覆滅時,他為了護著王玄策衝開缺口,胸口挨了三刀,至今陰雨天還會隱隱作痛。這位剛過而立的校尉,此刻嗓門啞得像被砂紙磨過,握刀的手青筋暴起,指節泛白。
王玄策加快腳步,斷足處的金線突然硌了一下——那是文成公主三年前贈予的護身之物,金線裡編著七枚細如發絲的青銅釘,此刻竟隨著心跳微微發燙。轉過宮牆拐角,眼前的景象讓他倒吸一口涼氣:三百具殘屍像被狂風卷集的敗葉,突兀堆在禦道中央,正好堵死八千餘騎的前路。這些屍身有老有少,有唐軍裝束的,也有天竺平民的,每具屍身的斷肢都死死攥著一把唐軍製式橫刀,刀柄纏繩被膿血泡得發脹,發臭的布條黏在斷骨上,有的手指已經腐爛脫落,露出森白的指骨,卻依舊保持著握刀的姿勢。
刀身靠近護手處“顯慶十七年將作監”的銘文,正被暗褐色膿水一點點腐蝕,原本清晰的篆體筆畫,此刻像被墨汁暈染的蛛網,“將作監”三個字幾乎要看不清。更詭異的是,每把橫刀的刃口都釘著一張殘破的麻紙,風一吹就簌簌作響,湊近了看,竟是《大唐西域記》裡被撕毀的“死鬥篇”殘頁。殘頁上“死鬥者,骨為牆,刃為界,不死不休”的字跡,被屍血浸得發黑發脆,邊角還在滴著渾濁的液滴,落在青石板上,暈開一小片腥臭的痕跡。
“是去年遇害的弟兄們……”蔣師仁提著陌刀湊過來,聲音裡帶著抑製不住的顫抖。他認出其中一具屍身的靴底——那是唐軍斥候專用的麻鞋,鞋尖繡著極小的“唐”字,去年他親眼看著斥候小張穿著這雙鞋,被天竺兵砍斷了右腿,扔在恒河裡喂鱷魚。王玄策沒說話,右手食指順著宮牆磚縫摸下去,指尖觸到一絲涼意——那是昨夜他和蔣校尉潛入城中時,在磚縫裡埋的磷粉,此刻磷粉沒燃,說明屍堆是半個時辰內突然出現的,絕非自然堆積。
他彎腰貼近一具屍身的斷肢,橫刀刀柄上突然傳來一陣刺痛。低頭一看,斷足處的金線不知何時掙破了襪角,細如牛毛的線頭刺入刀柄纏繩,他下意識猛地一扯,竟從刀柄空心處勾出一枚三寸長的青銅接骨釘!釘身刻著纏枝蓮紋,釘帽上“永徽十九年”的暗記,正被屍身流出的腐液侵蝕,暗記邊緣起了一層綠鏽,混著膿水粘在釘帽上,像一塊臟汙的翡翠。
“這是文成公主當年贈予的接骨釘!”蔣師仁眼睛驟然亮了,他記得王正使出使吐蕃時,文成公主曾親手交給他三件信物,這接骨釘便是其中之一,當時公主說“此釘可接骨續筋,亦能破邪避厄,若遇絕境,尋唐軍製式刀,內有藏釘之秘”,今日才算真正應驗。王玄策捏著接骨釘,指腹摩挲著釘帽的暗記,突然想起去年使團被困曲女城郊外時,文成公主派來的吐蕃密使曾冒死傳信“阿羅那順善用邪術,唯大唐器物可破”,當時他還未在意,此刻才懂公主的深意。
沒等他細想,禦道東側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泥婆羅騎兵首領紮西朗傑揮舞著鑲鐵長戟,隔著屍堆大喊:“王正使!小心!屍堆動了!”話音剛落,蔣師仁猛地舉起陌刀,刀身映出屍堆頂端的異動——最上層的一具屍身突然翻了個身,斷手竟抓住了旁邊屍身的頭發,像活人一樣往起爬。
“蔣校尉在此!”蔣師仁大喝一聲,陌刀帶著破風的銳響劈向屍堆,刀背重重砸在最上層的屍身上。“哢嚓”一聲脆響,屍身斷裂處噴出一股黃綠色膿水,震落的卻不是骨渣,而是一個巴掌大的密封玉匣。玉匣是和田羊脂玉做的,表麵刻著密密麻麻的天竺梵文,匣蓋縫隙處塗著暗紅色朱砂,顯然是被人刻意封在屍堆核心處的,還特意用斷肢壓住了匣身。
蔣師仁彎腰去撿,玉匣剛入手,匣蓋突然“哢”地彈開,一股腥氣撲麵而來。裡麵整齊碼著二十多顆泛黃的人牙,每顆牙上都用細刀刻著密密麻麻的小字,字體是大唐隸書,湊近了看,竟是阿羅那順親手所寫的《截肢刑錄》:“顯慶十八年秋,唐使李某,拒降,截其右肢,棄於恒河;冬,唐使王某,罵陣,截其舌,懸於宮門三日;臘月初八,唐使趙某,試圖傳信,截其雙手,釘於使館門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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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行字跡像毒蛇的信子,舔舐著王玄策的眼睛。去年使團二十八人,每個人的名字、籍貫、遇害日期和方式,都被清晰刻在這些人牙上,字跡裡還嵌著暗紅的血漬——顯然是刻字時,阿羅那順故意讓血沾到牙骨上,好讓這些“刑錄”更“鮮活”。王玄策手指撫過一顆刻著“陳九”的人牙,那是使團裡最年輕的文書,才十七歲,去年還跟著他學寫隸書,如今卻隻剩下一顆帶血的牙。
“狗賊!”蔣師仁氣得渾身發抖,陌刀往青石板上一拄,刀身震得地麵的血珠亂濺,“去年弟兄們就是這麼被虐殺的!今日我必斬了阿羅那順,把這些人牙塞進他嘴裡,讓他也嘗嘗斷肢之痛!”王玄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翻湧的怒火,從懷裡摸出一個拳頭大的銅佛殘核——這是昨夜攻破天竺城外“梵音寺”時,從一尊被毀的鎏金銅佛上敲下來的,殘核表麵有一道深深的裂痕,裡麵還殘留著佛血凝成的暗紅結晶,是他特意帶在身上的。
他將銅佛殘核往青銅接骨釘的釘槽裡一塞,殘核剛嵌入槽中,佛血突然順著釘身紋路滲出,滴落在屍堆的膿水裡。詭異的一幕瞬間發生:佛血接觸膿水的刹那,原本渾濁的膿水突然被染成金紅色,像熔化的赤金在青石板上蜿蜒流動,不多時便凝成七個拳頭大的光點,分彆落在禦道兩側的東巷口、西牆根、南石碾、北磚堆,還有三處排水渠入口——正是王玄策昨夜帶著哨探勘察地形時,記下的七處巷戰死角,也是此刻唯一能繞開宮牆箭雨的突圍點。
“蔣校尉!速傳軍令!”王玄策指著地上的金紅光點,聲音急促,宮牆上的天竺兵已經發現了禦道上的動靜,箭矢開始像雨點一樣射下來,有的騎兵躲閃不及,肩甲被箭穿透,悶哼著從馬上摔下來,“讓紮西朗傑帶一千吐蕃騎兵守住東巷口光點,泥婆羅七千騎兵分作六隊,各守一處光點,陌刀手隨我護住中央,先穩住陣腳!”
蔣師仁剛要轉身傳令,屍堆突然劇烈蠕動起來,像一攤活過來的爛泥。表麵的屍身相互擠壓、堆疊,發出“嘎吱嘎吱”的骨裂聲,有的屍身斷肢被扯下來,卻依舊握著橫刀,往唐軍方向亂揮。“小心!”王玄策一把拉住蔣師仁的胳膊,將青銅接骨釘握在手裡,釘尖對準屍堆——他隱約看見屍堆底部有東西在鑽動,不是野狗的爪子,而是人的手,帶著青銅卦錢的手。
下一秒,一隻隻沾滿膿血的手從屍堆縫隙裡伸出來,緊接著,一個個穿著天竺禁軍紅色製服的活屍鑽了出來!這些活屍有的缺了左臂,有的少了左腿,有的半邊臉都爛沒了,露出白花花的顱骨,關節處卻嵌著一枚青銅卦錢,卦錢上“鴻臚寺密探·玄字”的印記,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是去年使團的鴻臚寺密探!”王玄策瞳孔驟然收縮。他認得這卦錢——去年使團裡有三名鴻臚寺密探,專門負責收集天竺軍政情報,密探的卦錢各有編號,“玄字壹”“玄字貳”“玄字叁”,如今眼前活屍關節處的卦錢,正是這三枚!沒想到阿羅那順不僅殺了他們,還把他們做成了活屍,用青銅卦錢釘住關節,操控著來殺唐軍。
活屍們動作僵硬卻異常迅猛,關節處的青銅卦錢隨著動作發出“叮當”的脆響,他們嘶吼著撲向最近的吐蕃騎兵,有的騎兵躲閃不及,被活屍抓住胳膊,“哢嚓”一聲,胳膊竟被生生扯斷,鮮血噴了活屍一臉,活屍卻像沒感覺一樣,張嘴就往騎兵的脖子咬去。
“殺!”蔣師仁怒吼一聲,陌刀橫掃,刀風劈向最前麵的一具活屍。刀身砍在活屍的肩膀上,“當”的一聲脆響,活屍隻是晃了晃,肩膀處的骨頭露了出來,卻沒流一滴血——關節處的青銅卦錢正好擋住了刀勢,卦錢上出現一道裂痕,活屍的動作卻更快了,張開嘴就往蔣師仁的脖子咬去,嘴裡還淌著黑綠色的腐液。
王玄策見狀,猛地將青銅接骨釘擲出,釘尖精準刺入活屍肘關節處的青銅卦錢。“噗”的一聲輕響,青銅卦錢瞬間碎裂,活屍像斷了線的木偶,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再也不動了,關節處的腐肉開始快速發黑、萎縮。“破他們關節的卦錢!”王玄策大喊,同時拔出腰間的橫刀,刀刃對著另一具活屍的膝蓋——那裡也嵌著一枚青銅卦錢。
蔣師仁立刻反應過來,陌刀改劈為刺,刀尖對準活屍的肘關節,“噗嗤”一聲,卦錢碎裂,活屍應聲倒地。紮西朗傑帶著吐蕃騎兵衝了上來,他們手裡的馬刀雖然不如陌刀鋒利,卻也照著活屍的關節砍去,泥婆羅騎兵則舉起藤盾,擋住宮牆上射來的箭矢,同時用長戟戳向活屍的胸口,雖然傷不到活屍,卻能暫時逼退它們,為陌刀手爭取時間。
禦道上頓時亂作一團。馬蹄聲、刀砍聲、活屍的嘶吼聲、箭矢的破空聲混在一起,血霧越來越濃,連頭頂的陽光都被染成了暗紅色。王玄策貼著牆根,一邊砍殺靠近的活屍,一邊觀察屍堆的動靜——他發現屍堆深處還在不斷鑽出活屍,每隔片刻就有十幾具爬出來,顯然有什麼東西在源源不斷地操控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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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校尉!你率五十陌刀手,從北巷口的光點突圍!”王玄策砍倒一具活屍,抹了把臉上的血,朝著蔣師仁大喊,“屍堆後麵肯定有天竺巫師操控,殺了巫師,活屍自然會失效!我在這裡守住六個光點,你速去速回!”蔣師仁重重點頭,挑選了五十名精銳陌刀手,組成尖刀陣,陌刀並排向前,像一堵鋼鐵牆,朝著北巷口的金紅光點推進。
活屍們瘋狂地撲上來,卻被陌刀精準砍碎關節的卦錢,紛紛倒地。蔣師仁一馬當先,陌刀劈開擋路的活屍,刀刃上沾著的腐液“滋滋”作響,卻絲毫影響不了刀勢。王玄策則帶著剩下的騎兵,分成六隊守住另外六個光點,吐蕃騎兵的馬刀和泥婆羅騎兵的長戟配合默契,雖然偶爾有騎兵被活屍抓傷,卻始終沒讓活屍突破光點防線。
宮牆上的天竺兵見活屍擋不住唐軍,開始往下扔火油瓶。陶製的火油瓶砸在青石板上,“轟”的一聲燃起大火,禦道西側頓時成了火海,熱浪滾滾,泥婆羅騎兵不得不往後退,西牆根的金紅光點眼看就要被火焰吞噬。“紮西朗傑!用水囊滅火!”王玄策大喊,吐蕃騎兵立刻解下腰間的水囊,朝著火焰扔去,雖然不能完全撲滅大火,卻暫時遏製了火勢,保住了西牆根的光點。
就在這時,蔣師仁的聲音從北巷口傳來:“王正使!找到了!屍堆後麵有個穿黑袍的巫師,手裡拿著骷髏杖,正在念咒!”王玄策心中一喜,剛要下令讓陌刀手支援,突然發現屍堆頂端站起一個人影——那人穿著天竺國王的金袍,頭戴鑲嵌寶石的寶冠,手裡握著一把象牙柄彎刀,正是阿羅那順!
阿羅那順冷笑著看著禦道上的唐軍,聲音隔著屍堆傳過來,帶著毫不掩飾的殘忍:“王玄策,本王以為你不敢來曲女城,沒想到你真敢帶著這點人馬,來替那二十八條死狗報仇!去年他們的慘叫聲,本王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今日就把你們這八千騎,全做成活屍,讓你們永遠守著曲女城的屍堆!”
王玄策握緊橫刀,刀身映出阿羅那順醜惡的嘴臉,他冷笑一聲,聲音傳遍整個禦道:“阿羅那順,大唐使團的血,今日必讓你加倍償還!蔣校尉,斬了巫師!”蔣師仁得令,陌刀一揮,朝著黑袍巫師砍去。巫師慌忙舉起骷髏杖抵擋,“哢嚓”一聲,骷髏杖被砍成兩段,裡麵流出黑綠色的液體,巫師慘叫一聲,倒在地上,身體迅速發黑、腐爛。
隨著巫師被殺,屍堆裡的活屍動作突然變得遲緩,關節處的青銅卦錢開始生鏽、剝落,最後“噗”的一聲化為粉末。活屍們再也不動了,像一堆真正的屍體,癱倒在青石板上,散發出濃重的腐臭。阿羅那順見狀,臉色驟變,轉身就要往王宮跑,嘴裡還喊著:“禁軍!快放箭!攔住他們!”
“哪裡走!”王玄策縱身躍起,橫刀帶著風聲劈向阿羅那順,蔣師仁也提著陌刀追了上來。吐蕃和泥婆羅騎兵們士氣大振,呐喊著衝向王宮,馬刀和長戟舉起,映著血紅色的陽光,像一片鋼鐵洪流。禦道上的屍堆還在散發著腐臭,卻再也擋不住唐軍的腳步,七處金紅光點依舊明亮,指引著八千餘騎的複仇之路——去年二十八人的冤魂,今日終於能看到勝利的曙光了。
第二節:卦錢引屍
王玄策彎腰從活屍肘關節處挑出那枚青銅卦錢,指尖剛觸到錢身,卦錢突然發燙,邊緣的玄字壹刻痕竟滲出暗紅血珠。他下意識將卦錢舉過頭頂,正午的陽光穿透血珠,在巷壁上投射出一道刺目的血光——血光落地時驟然鋪開,在斑駁的宮牆石壁上組成密密麻麻的紋路,縱橫交錯的線條像極了《衛公兵法》裡失傳的巷戰陣圖譜。那些紋路不是劃在牆上,更像用鮮血直接澆築,凹痕裡還凝著未乾的腦漿,被陽光曬得發亮,泛著詭異的油光,連天覆陣地載陣的暗門標記都清晰可辨。
這是李藥師當年的巷戰陣!蔣師仁提著陌刀湊過來,玄甲上還沾著活屍的腐液,他盯著牆麵上的血光紋路,聲音裡滿是震驚。去年在長安兵部當差時,他曾見過《衛公兵法》的殘卷,裡麵隻記載了巷戰陣的名字,卻說此陣因過於凶險已失傳,沒想到今日竟能在曲女城的巷壁上得見全貌。更詭異的是,紋路裡的蛇蟠陣路線被腦漿浸得最深,原本該通向巷尾的通道,此刻卻畫著一道反向箭頭,箭頭頂端還嵌著半片天竺彎刀的碎片——顯然是有人刻意篡改了陣圖。
王玄策用橫刀刀尖輕刮牆麵紋路,腦漿順著刀尖滴落,落在青石板上發出輕響。他突然想起昨夜潛入城中時,在梵音寺的殘碑上見過類似的紋路,當時隻當是天竺梵文,現在看來,那竟是巷戰陣的簡化版。阿羅那順是想用這陣困住我們。他沉聲道,指尖撫過風揚陣的暗記,那裡的腦漿最厚,顯然是陣眼所在,蔣校尉,你帶陌刀手劈開血幕,我倒要看看這陣圖後麵藏著什麼。
蔣師仁重重點頭,雙手握住陌刀柄,手臂青筋暴起,陌刀帶著破風的銳響劈向牆麵血光。的一聲巨響,刀氣撞上血光的刹那,血幕突然炸開,暗紅色的血珠濺了滿牆,巷壁上的紋路瞬間扭曲,卻沒完全消散。刀氣餘波震碎地麵青磚,一塊塊青石板翹起,露出下方埋藏的石碣——石碣上刻著密密麻麻的隸書,竟是玄奘法師當年西天取經時,在曲女城留下的五天竺巷戰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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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碣表麵蒙著一層薄灰,被刀氣震落的瞬間,篡改的路線突然滲出淡藍色藥霧。藥霧嫋嫋升起,帶著一股清甜的草藥香,與巷子裡的腐臭氣息混雜在一起,聞起來竟讓人精神一振。王玄策湊近石碣,看清了上麵的字跡:曲女城七巷,皆有暗渠,東巷通王宮,西巷連恒河,北巷藏兵庫......而被篡改的路線,原本該標注兵庫入口的地方,卻被人刻了一道橫線,橫線處滲出的藥霧最濃,隱約能看見下麵覆蓋的小字——解毒霧,可破屍毒。
是玄奘法師的筆跡!蔣師仁驚喜地喊道,他曾在長安大慈恩寺見過玄奘法師的手書,筆法遒勁,與石碣上的字跡分毫不差。去年使團被困時,他們曾試圖尋找玄奘留下的巷戰注,卻因阿羅那順封鎖全城而未果,沒想到今日竟被刀氣震了出來。王玄策從懷中摸出昨夜撿到的銅佛碎片,碎片上還沾著未乾的佛血,他將碎片輕輕嵌入藥霧中——碎片剛接觸藥霧,淡藍色的霧氣突然變成金紅色,像被點燃的火焰,順著石碣紋路蔓延開來。
下一秒,巷口那些原本癱倒的殘屍突然僵直,斷肢以詭異的角度抬起,握著橫刀的手開始緩緩移動。它們不再撲向唐軍,反而像被無形的線操控著,在街口慢慢拚湊——有的殘屍用斷腿擋住東巷口,有的用斷手指向西巷牆根,還有的將橫刀插在青石板上,組成一道歪斜的防線。王玄策眯起眼,突然看清了殘屍拚出的圖案:那是天竺死士常用的合圍陣破綻所在!合圍陣本是無縫可擊的圓陣,可殘屍們用斷肢標出的位置,正好是圓陣西側的換氣口,也是最薄弱的環節——隻要突破那裡,就能直接衝散死士的合圍。
好個佛骨顯靈!蔣師仁忍不住讚歎,陌刀往石碣上一拄,刀身映出殘屍拚出的破綻,王正使,看來玄奘法師早料到今日之事,特意留下解藥和破陣之法!王玄策沒說話,目光落在石碣最下方的小字上——那裡刻著骨為器,血為引,卦錢破邪,字跡被藥霧浸得發亮,與青銅卦錢上的紋路隱隱呼應。他剛要彎腰細查,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密集的骨響,像無數根骨頭在同時摩擦,刺耳的聲音順著巷口傳來,讓人頭皮發麻。
戒備!王玄策猛地舉起橫刀,吐蕃騎兵立刻舉起馬刀,泥婆羅騎兵也將藤盾擋在身前。巷口拐角處,一群穿著天竺刀斧手製服的人衝了出來,他們赤裸著上身,皮膚黝黑,手裡握著青銅戰斧,斧刃閃著冷光。可詭異的是,這些刀斧手衝出來的第一件事,不是砍殺唐軍,而是自殘——有的用斧背砸向自己的膝蓋,有的用斧刃劃開手臂,鮮血順著傷口流出,滴在青石板上,卻臉上毫無痛苦之色,反而帶著狂熱的笑容。
他們瘋了?紮西朗傑握著長戟,滿臉疑惑。王玄策卻瞳孔驟縮,盯著刀斧手手中的青銅戰斧——斧柄處的纏繩下,隱約露出一節白色的骨頭,那骨頭的形狀、粗細,分明是唐軍士兵的腿骨!他想起去年使團遇害的弟兄們,阿羅那順曾下令唐兵之骨,可為器,當時他隻當是恐嚇,沒想到這畜生真的用唐軍腿骨鍛造了戰斧!
蔣師仁也看清了斧柄,氣得渾身發抖,陌刀直指刀斧手:狗賊!竟敢用弟兄們的腿骨造兵器,今日我必把你們碎屍萬段!話音剛落,一名刀斧手突然舉起戰斧,朝著自己的胸口劈去,一聲,鮮血噴濺,他卻依舊狂笑著,嘴裡喊著天竺語的。王玄策突然注意到,斧柄纏繩下,還藏著一根細如發絲的金針——金針頂端刻著極小的鴻臚寺三字,正是去年使團密探隨身攜帶的信物!
是密探的金針!王玄策大喊,伸手抽出腰間的鎏金節杖,節杖頂端的銅龍紋正好對著金針。下一秒,所有戰斧斧柄裡的金針突然自鳴,的輕響在腥風中傳開,金針從斧柄中飛出,在空中盤旋片刻,竟組成了一行金色的小字——醜時三刻,佛骨鎮屍。那是文成公主的筆跡!王玄策一眼就認了出來,公主寫字時習慣在字的豎畫處帶個小彎鉤,與空中金針組成的字跡分毫不差。
是文成公主的密令!蔣師仁驚喜地喊道,他想起三年前王正使從吐蕃帶回的密信,公主的字跡正是如此。王玄策伸手去接金針,指尖剛觸到金針,金針突然化作金粉,融入他的掌心,掌心傳來一陣溫熱,像公主當年遞給他接骨釘時的溫度。他突然明白,公主早料到阿羅那順會用邪術操控活屍,特意讓鴻臚寺密探將金針藏在唐軍腿骨鍛造的戰斧裡,一旦遇到唐軍,金針就會自動飛出,傳遞密令。
巷口的刀斧手還在自殘,有的已經倒在地上,鮮血染紅了青石板,卻依舊握著青銅戰斧,嘴裡不停喊著。王玄策盯著地上的戰斧,突然發現斧刃上刻著密密麻麻的梵文,那些梵文與昨夜梵音寺殘碑上的文字一樣,都是的咒語——阿羅那順是想讓刀斧手自殘獻祭,用鮮血和生命增強屍咒的力量,好操控更多活屍來圍殺唐軍。
蔣校尉,速帶陌刀手砍斷他們的戰斧!王玄策下令,這些戰斧是屍咒的媒介,砍斷斧柄,金針就能徹底破咒!蔣師仁立刻領命,帶著五十名陌刀手衝了上去,陌刀橫掃,精準砍向斧柄——唐軍腿骨鍛造的斧柄雖然堅硬,卻擋不住陌刀的鋒利,聲此起彼伏,戰斧紛紛斷裂,斧柄裡的金針全部飛出,在空中盤旋片刻,化作金粉,融入淡藍色的藥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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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戰斧斷裂,刀斧手們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自殘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的狂熱笑容漸漸消失,眼神恢複了清明。一名刀斧手看著自己手臂上的傷口,突然跪倒在地,嚎啕大哭:我這是在做什麼?我怎麼會自殘......另一名刀斧手則盯著斷裂的青銅戰斧,認出了斧柄是唐軍腿骨,嚇得臉色慘白,扔掉戰斧,連連後退:阿羅那順騙了我們!他說這是神骨,沒想到是唐兵的腿骨......
王玄策走到那名刀斧手麵前,橫刀指著他的胸口:阿羅那順用屍咒操控你們,現在咒術已破,你們若願歸降,可免一死;若還想為虎作倀,今日便讓你們和這些殘屍一起埋在這裡!刀斧手們麵麵相覷,有的已經扔掉武器,跪倒在地:我們願降!阿羅那順殘暴不仁,不僅虐殺唐使,還逼我們自殘獻祭,我們早就想反了!
紮西朗傑帶著吐蕃騎兵上前,將歸降的刀斧手捆了起來,押到巷尾。王玄策則彎腰撿起一塊斷裂的斧柄——唐軍腿骨的斷麵還很清晰,上麵能看到刀砍的痕跡,顯然是去年弟兄們遇害時,被阿羅那順的人硬生生砍斷的。他握緊斧柄,指腹摩挲著腿骨上的裂痕,心中怒火更盛:阿羅那順,今日我不僅要為二十八名弟兄報仇,還要讓你為這些被你殘害的天竺百姓償命!
蔣師仁走到石碣旁,藥霧已經散去,石碣上的五天竺巷戰注清晰可見,篡改的路線被金針破掉後,露出了原本的字跡——北巷兵庫,藏有玄奘法師留下的佛骨舍利,醜時三刻,以佛骨鎮屍,可破天下邪術。王玄策看著石碣上的字跡,又想起文成公主的密令,心中豁然開朗:公主的密令醜時三刻,佛骨鎮屍,正是要他們在醜時三刻,用北巷兵庫的佛骨舍利,徹底破除阿羅那順的屍咒,讓所有活屍都恢複正常。
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名吐蕃哨探騎馬衝了進來,翻身跪倒在地:王正使!蔣校尉!不好了!王宮方向來了大批活屍,足有上千具,都是去年遇害的唐兵和天竺百姓,他們正朝著這條巷子衝來!王玄策和蔣師仁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堅定——醜時三刻還未到,佛骨舍利還沒找到,他們必須守住這條巷子,等到密令中的時辰,用佛骨鎮屍,徹底破掉阿羅那順的邪術。
傳我軍令!王玄策舉起鎏金節杖,聲音傳遍整個巷子,吐蕃騎兵守住東巷口,泥婆羅騎兵守住西巷口,陌刀手隨我守住巷尾,歸降的刀斧手負責加固防線,用斷磚堵住巷口!今日我們就在這裡,等醜時三刻,用佛骨舍利,讓這些被操控的弟兄們,安息!蔣師仁握緊陌刀,刀身映出巷口越來越近的活屍身影,大聲應和:遵令!王正使!今日就算戰至最後一人,我們也絕不會讓活屍踏過這條巷子!
巷壁上的巷戰陣血光依舊明亮,石碣上的五天竺巷戰注字跡清晰,空中的金粉還在緩緩飄落。唐軍和歸降的刀斧手們忙碌起來,有的搬磚堵巷口,有的檢查武器,有的給受傷的同伴包紮傷口。遠處活屍的嘶吼聲越來越近,腳步聲震得青石板微微顫抖,可所有人臉上都沒有懼色——他們知道,隻要守住此刻,等到醜時三刻,佛骨舍利就能鎮住所有活屍,去年二十八名弟兄的冤屈,今日就能徹底昭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