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鐵籠現蹤
曲女城鬥獸場的三百座鐵籠是驟然爆裂的。那爆裂聲不似鐵器崩摧,反倒像千頭困獸同時掙斷喉間鎖鏈,沉悶的轟鳴裹著青銅碎屑在環形看台上撞出回聲,驚得簷角銅鈴亂顫——每座鐵籠丈二高的玄鐵欄上,都嵌著枚巴掌大的青銅獸符,符麵陰刻的“顯慶廿七年”字樣被歲月磨得泛光,此刻卻隨鐵欄崩裂迸出細碎火星。籠底本該鋪著防滑的粗砂,此刻卻積著厚厚一層焦黑殘頁,正是《大唐西域記》中早已失傳的“馴獸篇”遺存,泛黃的麻紙邊緣還卷著未燃儘的灰絮,上麵“以聲禦獸,以符鎮心”的字跡,竟隨著遠處獸欄後傳來的低吼聲微微震顫,像是要從紙頁上跳脫出來。
王玄策踏著腳下黏膩的血泥緩緩前行,靴底碾過碎骨時發出“咯吱”輕響。他左足的斷處裹著三層金線纏腰,那金線本是文成公主當年贈予的護身之物,此刻卻突然如活物般掙脫布帛,細如發絲的金線尖端刺入nearest鐵欄上的青銅獸符,“叮”的一聲脆響後,竟從符身暗槽中勾出枚寸許長的青銅哨子——正是文成公主當年出使吐蕃時,暗中埋在曲女城的馴獸哨。哨身一側刻著“永徽廿九年”的暗記,此刻那暗記邊緣卻有幾道新鮮齒痕,深褐色的牙印將“永徽”二字咬出裂痕,顯然不久前剛被猛獸啃噬過。
“王正使!當心籠後伏獸!”
蔣師仁的吼聲從左側傳來,他手中陌刀已劈出一道寒光,丈八長的刀身帶著破風銳響,重重劈在另一座未爆的鐵籠欄上。玄鐵欄應聲斷裂的瞬間,震落的不是經年鏽屑,而是籠頂橫梁上懸掛的七八個密封獸皮囊,皮囊由犛牛皮製成,接縫處用鬆脂封死,落地時發出沉悶的“噗通”聲,其中一個皮囊被刀風劃破,卷著血汙的麻紙從裂口中滑落——竟是阿羅那順親筆所著的《血飼錄》。王玄策彎腰拾起,隻見紙頁上用吐蕃文寫著“唐使廿八人,分飼七虎,每日一食,至骨儘而止”,字跡間還沾著早已發黑的血漬,正是去年使團遇害的鐵證。
“蔣校尉,傳令吐蕃騎兵守住東角門,泥婆羅援軍堵死西看台通道!”王玄策將《血飼錄》揣入懷中,右手握緊腰間橫刀,“這些鐵籠是阿羅那順設的陷阱,籠後必有伏兵!”
蔣師仁應聲抱拳,陌刀拄地時濺起血花:“末將明白!吐蕃千騎已列陣,泥婆羅七千勇士正清理看台殘敵!王正使放心,今日定要為廿八位兄弟報仇!”
話音未落,遠處突然傳來一陣獸群狂奔的蹄聲,地麵開始微微震顫,看台上未散的天竺兵卒發出驚恐尖叫。王玄策抬頭望去,隻見鬥獸場北側的獸欄後,數十頭斑斕猛虎正撞開木門衝出,虎瞳中泛著嗜血的紅光,獠牙上還掛著碎肉。他突然想起懷中的青銅馴獸哨,忙將哨子湊到唇邊,卻見一枚銅佛殘核從袖中滑落,“當”的一聲掉入哨孔——那是昨夜攻破曲女城東門時,從佛像殘骸中拾得的佛核,此刻佛核接觸到哨身,竟滲出暗紅色的佛血,順著哨孔緩緩流下,滴落在地麵的血泥中。
佛血落地的瞬間,異變陡生。那些衝來的猛虎突然頓住腳步,原本赤紅的獸瞳被佛血染成金芒,虎群竟齊齊伏在地上,發出低低的嗚咽。王玄策心中一動,低頭看向地麵——佛血在血泥中凝成七道金線,分彆指向虎群的七個方位,正是獸群衝鋒時的破綻所在:左前虎的前肢關節、中後虎的脖頸要害、右尾虎的腰腹軟處……每一處破綻都被金線清晰標出,仿佛是文成公主當年埋下的馴獸秘辛,此刻正借佛血顯化。
“蔣校尉!瞄準虎群金線所指之處!”王玄策高聲喊道,橫刀指向虎群左側,“那些猛虎被獸符所控,破了破綻便能製住它們!”
蔣師仁立刻會意,陌刀一揮,身後的吐蕃騎兵紛紛張弓搭箭,泥婆羅勇士則舉起長矛,矛頭映著日光泛出冷光。箭矢破空的瞬間,虎群中果然傳來幾聲痛吼,被箭矢射中破綻的猛虎應聲倒地,其餘猛虎見狀,竟掉頭衝向另一側的天竺兵卒,將那些原本操控獸群的兵卒撲翻在地,撕咬聲與慘叫聲混作一團。
就在此時,王玄策腳下的沙地突然塌陷,他下意識地後退半步,隻見塌陷處露出一個丈深的土坑,坑中堆積的不是預想中的骸骨,而是密密麻麻的唐軍甲胄碎片——甲片上的明光鎧紋路雖已鏽蝕,卻仍能辨認出是去年使團護衛的製式,每片甲片的邊緣都釘著一枚青銅卦錢,卦錢正麵刻著“鴻臚寺”三字,背麵是“密探”二字的暗紋。王玄策彎腰拾起一片甲片,指尖撫過卦錢上的刻痕,眼眶驟然發熱——這些是鴻臚寺派往天竺的密探,去年使團遇害時,他們定然是想通風報信,卻被阿羅那順擒殺,連甲胄都被扔進鬥獸場,任猛獸啃噬得隻剩碎片。
“王正使……”蔣師仁走到塌陷處,看著坑中的甲片,聲音有些哽咽,“這些是……是去年的密探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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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玄策點頭,將甲片緊緊攥在手中,指節因用力而發白:“是他們。阿羅那順不僅殺了使團廿八人,連鴻臚寺的密探都沒放過,竟將他們的甲胄扔來喂獸……此仇不共戴天!”
他抬頭望向鬥獸場中央的高台,那裡隱約可見阿羅那順的王旗,旗麵上的孔雀紋在風中獵獵作響。去年今日,正是在這曲女城,阿羅那順設宴款待使團,卻在酒中下藥,將廿八位唐使儘數擒殺,唯有他與蔣師仁拚死突圍,逃至吐蕃借兵。如今,他們帶著吐蕃一千精銳、泥婆羅七千勇士,共八千餘騎人馬殺回天竺,就是要踏平曲女城,為死去的兄弟報仇雪恨。
“傳我將令!”王玄策拔出橫刀,刀刃指向高台,“吐蕃騎從左路攻高台,泥婆羅勇士從右路清剿殘敵,蔣校尉隨我直取阿羅那順!今日不破王城,誓不還師!”
“末將遵令!”蔣師仁高聲應和,陌刀直指高台,“為廿八位兄弟報仇!為密探兄弟報仇!”
身後的八千餘騎人馬齊齊呐喊,聲浪震得鬥獸場的銅鈴再次亂顫。吐蕃騎兵的馬蹄聲如驚雷般響起,泥婆羅勇士的長矛映著日光,如一片銀色的森林。王玄策踏著血泥,握著青銅馴獸哨,斷足的金線再次泛起微光——他知道,這場為王城對決的戰鬥,才剛剛開始。鐵籠已破,獸群已製,接下來要麵對的,是阿羅那順的主力大軍,是曲女城的堅固城牆,更是去年那場血海深仇的最終了結。
遠處的高台上,阿羅那順似乎聽到了這邊的動靜,王旗下傳來一陣急促的鼓聲。王玄策眯起眼睛,橫刀在手中一轉,刀身劃破空氣,斬落一片飄來的焦紙——正是《大唐西域記》“馴獸篇”的最後一角,上麵“以血為誓,以哨為令”的字跡,此刻在他眼中愈發清晰。他轉頭看向蔣師仁,眼中燃著複仇的火焰:“蔣校尉,隨我衝!”
蔣師仁重重點頭,陌刀劈出一道殘影:“王正使,末將誓死追隨!”
兩人率領著八千餘騎人馬,朝著鬥獸場中央的高台衝去。馬蹄踏過甲片碎片,踏過佛血凝成的金線,踏過《血飼錄》的殘頁,每一步都帶著複仇的決絕。曲女城的風卷著血腥味吹來,卻吹不散唐軍將士的戰意——去年廿八人遇害的血海深仇,今日便要在這王城之下,用阿羅那順的鮮血來償還!
第二節:卦錢馴狂
王玄策指尖挑起那枚從甲胄碎片上摘下的青銅卦錢,指腹摩挲著“鴻臚寺”三字的刻痕,突然將卦錢擲向半空。銅錢旋轉的瞬間,錢紋中竟射出七道銀白獸影——似虎非虎,似獅非獅,皆是《衛公兵法》中失傳的“禦獸陣”圖騰。光痕在空中交織,卻被周圍飛濺的血沫染得猩紅,原本規整的陣形竟隨獸群嘶吼微微扭曲,像是在與鬥獸場中的狂獸隔空呼應。
“王正使!這陣影……是當年衛國公留下的禦獸古法!”蔣師仁的陌刀剛劈開一頭撲來的黑熊,刀身沾著的獸血順著刀刃滴落,濺在光痕上發出“滋啦”輕響,“末將在軍中學過殘篇,說是能借獸影辨敵破綻!”
王玄策目光緊鎖空中的獸影陣,左手握緊青銅馴獸哨,哨身“永徽廿九年”的暗記仍在發燙:“正是此陣。阿羅那順用獸群當屏障,咱們便用他最得意的馴獸術破局!蔣校尉,你率五百吐蕃騎護住陣眼,莫讓獸群衝散光痕!”
蔣師仁立刻翻身下馬,陌刀往地上一拄,高聲傳令:“吐蕃兒郎聽令!列盾陣護住光痕!凡靠近者,無論是人是獸,一概斬!”
五百吐蕃騎兵迅速下馬,將圓盾拚成環形屏障,盾麵映著空中的猩紅陣影,竟在地麵投出層層疊疊的獸形光斑。此時西側看台突然傳來轟然巨響,十數頭白象衝破殘欄狂奔而來,象鼻卷起碎石砸向盾陣,蔣師仁見狀,陌刀橫劈而出,一道丈長的刀氣直衝天象,竟將最前那頭白象的象牙劈斷半截,刀氣餘威震碎身後的看台石柱——石柱斷裂處露出密密麻麻的刻字,竟是玄奘法師當年途經曲女城時留下的“五天竺馴獸注”!
那些刻字本是墨色,此刻卻滲出淡青色的香粉,隨著石柱碎裂飄散在空中,吸入鼻腔隻覺清苦回甘。王玄策心中一動,想起方才青銅哨旁被篡改的哨音譜——阿羅那順竟在玄奘的馴獸注中加了迷獸的咒文,而這香粉正是破解迷咒的解毒藥!他忙將懷中的銅佛碎片擲向香粉,碎片落入青色粉霧的瞬間,空中的獸影陣突然暴漲,銀白光芒穿透血沫,直直照向奔來的獸群。
異變陡生。原本狂躁的猛虎、白象突然齊齊人立,前肢離地時竟露出掌底的馴獸烙印——那是阿羅那順的專屬印記,此刻卻在光痕照射下泛出黑煙。獸群在煙塵中來回踱步,動作間竟拚出一個個破綻:白象的耳後軟處、猛虎的下頜關節、野豹的腰腹軟肋……每一處都是天竺馴獸師指揮時的死穴,像是被無形的手牽引著,將最脆弱的部位暴露在唐軍眼前。
“就是現在!”王玄策橫刀一揮,“泥婆羅勇士主攻獸群破綻,吐蕃騎兩翼包抄,莫放跑一個馴獸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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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千餘騎人馬立刻行動。泥婆羅勇士舉起長矛,精準刺向獸群破綻,慘叫聲中,一頭頭猛獸轟然倒地;吐蕃騎兵則提著彎刀,朝著獸欄後的天竺馴獸師衝去,刀刃劈落時,總能聽到馴獸師腰間青銅哨落地的脆響。蔣師仁的陌刀更是所向披靡,刀身掃過之處,不僅馴獸師紛紛倒地,連看台上的殘木斷石都被劈成碎塊,他轉頭看向王玄策,正要開口,卻被遠處傳來的骨裂聲打斷。
“王正使!你聽!”蔣師仁豎耳細聽,聲音凝重,“是象奴的動靜!”
王玄策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隻見東側獸欄後,十數名天竺象奴突然癲狂,他們手中的青銅鞭甩得“啪啪”作響,卻不是抽向獸群,而是朝著自己人揮去。更令人心驚的是,那些青銅鞭的鞭節竟泛著熟悉的骨白色——竟是用唐軍將士的腿骨絞成!每一節鞭骨上都有細密的紋路,湊近細看,才發現鞭節縫隙中暗藏著細小的銀針,針尾刻著“鴻臚寺”的微縮字樣,正是當年密探隨身攜帶的傳訊銀針!
“這群畜生!竟用兄弟的骨頭做凶器!”蔣師仁目眥欲裂,陌刀猛地劈向地麵,將一塊石板劈成兩半,“末將去宰了那些象奴!”
“等等!”王玄策一把拉住他,目光緊盯著那些銀針,“你看銀針的動靜!”
話音剛落,那些嵌在鞭骨中的銀針突然自顫,針尖泛出淡藍色的微光,在獸群的咆哮聲中緩緩升空。數十枚銀針在空中旋轉、排列,竟組成一行清晰的字跡——“寅時三刻,佛骨鎮獸”!正是文成公主當年埋下的密令,借著銀針的震顫顯化出來。
王玄策心中一震,猛地想起懷中的青銅馴獸哨和銅佛殘核:“原來公主早有安排!佛骨鎮獸,說的就是用銅佛殘核鎮住獸群,寅時三刻便是破城的最佳時機!”
蔣師仁恍然大悟,握著陌刀的手緊了緊:“難怪方才佛血能染金獸瞳,原來這銅佛殘核是關鍵!那現在……”
“現在先解決這些癲狂的象奴和剩餘的獸群。”王玄策將青銅卦錢重新握在手中,空中的獸影陣仍在閃爍,“蔣校尉,你帶一千泥婆羅勇士去東側獸欄,奪下那些腿骨鞭,莫讓他們再糟蹋兄弟的屍骨;我率吐蕃騎守住陣眼,用禦獸陣牽製獸群,等寅時三刻一到,便用佛骨徹底鎮住這些畜生!”
“末將遵令!”蔣師仁抱拳行禮,轉身朝著東側獸欄衝去,陌刀在空中劃出一道寒光,“泥婆羅的兄弟們!隨我衝!奪回兄弟的屍骨,宰了這些狗娘養的象奴!”
一千泥婆羅勇士齊聲呐喊,手中的長矛映著日光,如一道銀色的洪流衝向東側。那些癲狂的象奴見有人衝來,揮舞著腿骨鞭便迎了上來,鞭梢帶著風聲抽向泥婆羅勇士,卻被他們用長矛格擋開來。蔣師仁的陌刀更是快如閃電,刀身劈落時,不僅斬斷了腿骨鞭,還將象奴的手臂齊肩砍斷,斷臂落地的瞬間,藏在鞭節中的銀針再次飛起,在空中組成“小心馴獸師首領”的字樣,顯然是密探留下的警示。
王玄策這邊,吐蕃騎兵正借著禦獸陣的光痕與獸群周旋。空中的獸影陣隨著他手中卦錢的轉動不斷變換,時而化作虎形,引著猛虎自相殘殺;時而化作獅影,逼得野豹節節後退。他將青銅馴獸哨湊到唇邊,輕輕吹響——哨音不再是之前的破風聲,而是帶著玄奘馴獸注中的清越調子,混著解毒香粉的氣息,飄向每一頭獸群。那些原本狂躁的猛獸聽到哨音,動作漸漸遲緩,眼中的嗜血紅光也淡了幾分,顯然是迷咒正在失效。
“王正使!西側看台有馴獸師在吹骨哨!”一名吐蕃騎兵高聲喊道,手指向西側——那裡有個穿著紅色長袍的天竺人,正拿著一根獸骨哨拚命吹奏,哨音尖銳刺耳,讓剛平靜下來的獸群再次躁動。
王玄策眼神一冷,將青銅卦錢猛地擲向西側,銅錢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精準砸中那名馴獸師的額頭。他慘叫一聲倒地,骨哨從手中滑落,被一名吐蕃騎兵上前踩碎。沒了骨哨的乾擾,哨音重新占據上風,獸群徹底安靜下來,紛紛伏在地上,像是在等待指令。
蔣師仁解決完象奴,提著一根繳獲的腿骨鞭走了過來,鞭骨上的銀針仍在微微顫動:“王正使,象奴已全部斬殺,腿骨鞭繳獲了十三根,每根都藏著密探的銀針。方才銀針還提醒咱們,阿羅那順的馴獸師首領藏在高台後麵,手裡有能操控獸群的‘獸魂鼓’!”
王玄策接過腿骨鞭,指尖撫過冰冷的骨節,心中一陣刺痛——這根腿骨的主人,或許就是去年使團中那個愛笑的護衛,或許是鴻臚寺裡那個擅長畫畫的密探。他將腿骨鞭輕輕放在地上,對著甲片碎片和腿骨深深行了一禮:“兄弟們,再等等,寅時三刻一到,咱們就為你們報仇雪恨!”
他抬頭望向高台,此刻距離寅時三刻還有一刻鐘。遠處的高台上,阿羅那順的王旗仍在飄揚,隱約能看到有人在搬運一麵巨大的獸皮鼓——想必就是蔣師仁所說的“獸魂鼓”。王玄策握緊青銅馴獸哨和銅佛殘核,眼中燃起堅定的光芒:“蔣校尉,傳令下去,全軍做好準備!寅時三刻,咱們先用佛骨鎮住獸群,再衝上台去,斬了阿羅那順,踏平這曲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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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師仁重重點頭,陌刀拄地,聲音響徹整個鬥獸場:“兄弟們聽令!寅時三刻,隨王正使衝陣!為廿八位使團兄弟報仇!為密探兄弟報仇!踏平曲女城!”
八千餘騎人馬齊齊應和,聲浪震得鬥獸場的簷角銅鈴亂響。空中的禦獸陣仍在閃爍,地上的獸群靜靜伏著,藏在腿骨鞭中的銀針泛著微光,仿佛在與唐軍一同等待著寅時三刻的到來——那將是複仇的時刻,是佛骨鎮獸的時刻,更是王城對決的關鍵一刻。王玄策看著身邊的將士,看著地上的甲片與腿骨,心中默念:“公主的密令,密探的警示,兄弟們的血海深仇,今日,咱們一並了斷!”
第三節:銀針破籠
王玄策斷足猛地踏入伏跪的獸群,靴底碾過血泥時,纏在斷處的金線突然掙脫布帛,如蛛網般向四周蔓延——那些嵌在腿骨鞭、藏在甲片縫、散落在獸毛間的鴻臚寺銀針,竟齊齊被金線吸附,在空中連成一片銀光閃閃的網。金線牽引著銀針,在鬥獸場的沙地上迅速鋪展開來,組成一幅繁複的陣圖,正是《太白陰經》中記載的“百獸朝佛陣”!陣眼處的銀針聚成一尊微型佛影,四周銀針則化作虎、象、獅等獸形,銀輝流轉間,竟與空中未散的“禦獸陣”光痕交相輝映。
“王正使!這陣……竟能引動天地之氣!”蔣師仁的陌刀剛抵住一頭試圖起身的白象,見此情景不禁失聲驚呼。他分明看到,陣圖中的銀針每顫動一次,周圍的獸群便低伏一分,連空氣中的血腥味都淡了幾分,唯有陣眼佛影泛著溫潤的光,似在安撫躁動的獸魂。
王玄策指尖掐著陣訣,斷足的金線仍在牽引銀針調整陣形,額角滲出細汗:“《太白陰經》載此陣‘以針為引,以獸為儀,佛影現則百獸服’,今日總算見識到了!蔣校尉,速帶三百銳卒守住陣邊,莫讓天竺殘兵破壞陣眼!”
蔣師仁立刻應諾,陌刀一揮,三百泥婆羅勇士提著長矛圍攏過來,長矛尖端對著陣圖外圍,但凡有試圖靠近的天竺兵卒,不等他們踏入陣圈,便被長矛刺穿咽喉。此時西側傳來一陣急促的鼓點,高台後的獸魂鼓再次響起,伏跪的獸群突然抬頭,眼中閃過一絲掙紮,陣圖中的銀針也隨之劇烈震顫,銀輝忽明忽暗。
“是阿羅那順的馴獸師首領在鼓噪!”王玄策眼神一凜,握緊腰間橫刀,“蔣校尉,你去劈了那主獸欄!主欄一破,獸魂鼓的力道便會大減!”
蔣師仁應聲策馬,陌刀在手中一轉,刀身帶著破風銳響,直直衝向鬥獸場北側的主獸欄。那主獸欄比其餘鐵籠高出兩丈,玄鐵欄上嵌著三枚青銅獸符,符麵刻著猙獰的獸首,顯然是整個獸欄陣的核心。陌刀重重劈在玄鐵欄上,“當”的一聲巨響,刀身竟未劈斷鐵欄,反而被欄上滲出的淡青色香粉層層包裹——那些之前從玄奘馴獸注石柱中散出的解毒香粉,像是找到了歸宿,儘數吸附在刀身上,在刃麵凝成一層薄薄的粉霜。
粉霜漸漸彙聚,竟在刀身顯露出細微的紋路,仔細看去,竟是長安將作監秘製的“破甲錐”圖紙!圖紙上不僅標注著破甲錐的寸尺、刃口角度,還刻著“以金為鋒,以鐵為身,破甲如裂帛”的字樣,筆畫間泛著香粉的青輝,仿佛是將作監匠人親手繪製而成。
“這……這是長安的破甲錐圖紙!”蔣師仁又驚又喜,他曾在長安見過此等兵器,當年唐軍平定西突厥,便是靠破甲錐攻破敵軍的重甲陣,沒想到今日竟在陌刀上得見。他正欲細看,懷中的銅佛殘核突然滾落,撞上刀身的香粉圖紙——殘核中的金粉瞬間滲出,裹住圖紙的每一道紋路,金輝與青輝交織的瞬間,鬥獸場突然刮起一陣狂風!
狂風卷著金粉香霧,撲向場內三百座殘破的鐵籠。那些原本崩裂的玄鐵欄、散落的青銅獸符,在金粉的包裹下竟開始重組,鐵欄化作金色的獅身,獸符凝成獅首,殘破的籠門變成獅爪——短短數息之間,三百座鐵籠竟儘數化作栩栩如生的金獅!金獅眼中泛著佛影的柔光,卻在落地的瞬間猛地轉身,四爪踏著“百獸朝佛陣”的邊緣,齊齊撲向獸欄後的馴獸者!
“吼——”金獅的咆哮震得看台碎石簌簌掉落,馴獸者們嚇得魂飛魄散,手中的骨哨、皮鞭掉落在地,轉身便要逃跑。可金獅的速度比風還快,獅爪一探,便將馴獸者的咽喉死死按住,鋒利的獅齒刺破脖頸,鮮血噴濺在“百獸朝佛陣”的銀針上,竟讓陣圖的銀輝更盛。高台後的獸魂鼓突然斷了聲,想必是馴獸師首領見此情景,嚇得連鼓槌都握不住了。
“好!好一個金獅反戈!”王玄策見狀,忍不住高聲喝彩。斷足的金線再次牽引銀針,“百獸朝佛陣”的佛影突然暴漲,銀輝直射天際,將整個鬥獸場照得如同白晝。陣圖中的獸形銀針開始旋轉,與金獅的動作同步,似在指揮它們清剿殘餘的馴獸者——那些平日裡作威作福的馴獸者,此刻在金獅麵前如同螻蟻,要麼被獅爪撕碎,要麼跪地求饒,卻仍逃不過被金獅咬斷喉嚨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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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師仁提著陌刀走了回來,刀身的香粉圖紙已隨金粉散去,隻留下一層淡淡的金痕。他看向王玄策,語氣中滿是驚歎:“王正使,方才金獅撲殺時,末將竟看到每頭金獅的獅首上,都映著文成公主的徽記!想必是佛核金粉引動了公主的秘力!”
王玄策點頭,目光落在主獸欄的位置——那座化作金獅的主欄,此刻正用獅爪刨著地麵,沙地上被刨出一道深溝。他心中一動,快步走了過去,隻見金獅刨挖的地方,沙地突然塌陷,露出一個丈許深的地穴。地穴中並非預想中的地基磚石,而是一尊被錦緞包裹的佛骨!錦緞早已褪色,卻仍能辨認出是大唐皇家禦用的明黃色,佛骨真身被層層疊疊的經卷包裹,最外層的《金剛經》殘頁上,沾著早已發黑的獸涎,此刻在“百獸朝佛陣”的銀輝照射下,獸涎竟漸漸化開,露出殘頁上用隱形墨寫的偈語——“佛骨現,獸魂散;王城破,仇怨了”!
“佛骨真身!竟是當年被阿羅那順劫走的佛骨!”王玄策俯身拾起殘頁,指尖撫過偈語,激動得聲音發顫。他想起去年出使天竺時,曾聽聞阿羅那順派兵劫掠了天竺東北部的佛寺,奪走了釋迦牟尼佛的指骨真身,沒想到竟藏在鬥獸場的地穴中,還用《金剛經》殘頁包裹,妄圖用獸涎掩蓋偈語!
蔣師仁也湊了過來,看著地穴中的佛骨,眼中泛起淚光:“難怪公主密令‘佛骨鎮獸’,原來這佛骨真身才是關鍵!有了它,彆說獸群,便是阿羅那順的大軍,也能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