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絕對寂靜與冰冷的微光中緩慢流淌,每一秒都仿佛被拉長至永恒。安娜保持著高度的警惕,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肋間的劇痛,感官放大到極致,捕捉著這片詭異河畔最細微的動靜。
然而,除了遠處永恒不變的水滴聲和腳下光河緩慢流淌的沙沙聲,再無任何異響。那個留下物資的神秘土著,如同融入陰影的魅影,消失後再無蹤跡,仿佛從未出現過。
謹慎壓倒了好奇。安娜沒有立刻去動那些留下的食物和水,而是強忍著不適,繼續依靠手套從發光礦石中汲取那冰冷而精純的能量,同時全力運轉體內微乎其微的星樞能量,嘗試進行最基本的自我修複。
這個過程緩慢得令人絕望。經脈如同乾涸龜裂的土地,每一絲能量的流入都伴隨著針刺般的痛苦,修複的效果微乎其微。但活下去的意誌支撐著她,讓她摒棄了一切雜念,全身心沉浸在這艱難的恢複中。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感覺精神上的疲憊感稍微緩解,對身體的掌控力恢複了一點點,她才極其緩慢地、再次將目光投向那堆物資。
饑餓和乾渴如同火焰般灼燒著她的胃和喉嚨。土著留下的塊莖和水囊,是眼前唯一的希望。
賭一把。
她用骨匕小心地切下一小塊藍色塊莖,沒有立刻放入口中,而是先用手套微微接觸感知。手套沒有傳來危險或汙染的能量反應,反而反饋回一種溫和的生命能量波動。她又將一滴水倒在手背上,仔細感受,水質純淨,能量雖然微弱卻穩定。
稍稍安心,她將那塊莖放入口中。塊莖出乎意料地柔軟,幾乎入口即化,一股清甜冰涼、帶著奇異植物芬芳的汁液瞬間溢滿口腔,順著喉嚨滑下。緊接著,一股溫和卻持續的能量迅速從胃部擴散開來,如同甘霖滋潤旱地,緩慢卻有效地補充著她的體力,甚至對內臟的傷勢也有細微的舒緩作用。
她又小心地喝了幾口水,水質清冽甘甜,同樣蘊含著微弱的能量。
不是陷阱!真的是救命的補給!
安娜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絕處逢生的慶幸,對那神秘土著的感激,以及更深的困惑。他她到底是誰?為何要幫助一個陌生的闖入者?
補充了食物和水分,又持續吸收著礦石能量,她的狀態終於穩定下來,甚至恢複了一絲氣力。她嘗試著,用手肘支撐,極其艱難地、一點一點地挪動著身體,讓自己從半浸泡的狀態,完全脫離河水,靠坐在一塊較大的發光礦石後麵。
這個簡單的動作幾乎耗儘了剛剛積累起來的力量,讓她眼前發黑,劇烈喘息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但至少,她暫時脫離了冰冷的河水,獲得了稍微好一點的視野和一點點主動權。
她將源質共鳴器和數據水晶再次仔細檢查一遍,確認完好後,緊緊收好。然後,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個破損的頭盔上。
冰冷的觸感,詭異的造型,還有那個令人不安的符號……“虛空低語之源”。父親筆記中極少提及,卻每次出現都伴隨著最高等級的警告。它代表著不可接觸、不可理解、足以令文明崩塌的終極危險。
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這個頭盔的主人是誰?它屬於怎樣的文明?它們與這片詭異的磷光河畔又有什麼關係?虛空低語……是否就回蕩在這片寂靜之中?
一個個問題如同毒蛇般纏繞著她的思緒。
她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再次拿起那頭盔,更加仔細地觀察。
頭盔的破損處非常奇特,不像是戰鬥造成的撕裂或撞擊,更像是……某種東西從內部侵蝕、溶解後突破而出的痕跡。邊緣殘留著一些已經乾涸、發黑的、類似生物組織殘留物的詭異粘液。
她用骨匕尖端小心翼翼地刮下一點粘液,放在鼻尖輕輕一嗅——一股極其微弱的、難以形容的、仿佛腐爛星辰與扭曲金屬混合的腥甜氣味,讓她胃裡一陣翻騰,精神也感到一絲輕微的眩暈與不適。
這絕不是已知的任何生物該有的氣息!
她強忍著不適,將粘液抹在一塊平滑的礦石片上,嘗試用手套去感知。
嗡……
手套剛剛接觸粘液,就傳來一陣極其微弱卻異常尖銳混亂的能量反饋!那感覺……仿佛聽到了無數破碎的、瘋狂的、充滿惡意的竊竊私語,直接作用於精神層麵!
安娜猛地縮回手,額頭瞬間滲出冷汗!
雖然隻是瞬間的接觸,但那感覺絕不會錯!這粘液殘留著某種極其邪惡、混亂、具有精神汙染特質的能量印記!
這頭盔……並非單純的遺物,它很可能是一個囚籠,或者……一個孵化器?而裡麵的東西……已經出來了?
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瘋狂爬升!她下意識地環顧四周,那無處不在的、柔和的藍白色磷光,此刻在她眼中仿佛都染上了一層詭異和不祥的色彩。這片寂靜的河畔,或許遠非看起來那麼平靜!
必須儘快離開!
這個念頭變得無比迫切。但以她現在的狀態,又能去哪裡?那條土著離開的路徑是唯一已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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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心緒不寧之際——
嗒……嗒……
那個熟悉的、硬物敲擊卵石的緩慢腳步聲,再次從下遊方向傳來!
他又回來了?!
安娜瞬間緊繃,再次縮回礦石後麵,屏息凝神。
腳步聲不緊不慢,節奏依舊。很快,那個戴著巨大骨礦石兜帽、穿著簡陋皮衣的高瘦身影,再次出現在視野中。
他她依舊背著那個藤條背簍,手裡握著骨矛。但這一次,他她的背簍似乎是空的。
他她徑直走到之前放下物資的地方,停了下來。巨大的兜帽微微低下,似乎在查看那些被動過的食物和水。
安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片刻沉默後,他她抬起頭,兜帽再次轉向安娜藏身的方向。他她似乎並不意外安娜的移動和警惕。
他她再次做出了那個掌心按心,然後緩緩前推的古怪手勢。
然後,他她做出了一個讓安娜更加意想不到的舉動——他她緩緩地蹲下身,用骨矛的尾端,在布滿發光卵石的地麵上,劃動起來。
他在……畫畫?
安娜瞪大了眼睛,謹慎地微微探出頭。
隻見那人用矛尾極其熟練地勾勒著。他畫的並非複雜的圖案,而是一係列簡潔卻形象生動的象形符號:
首先是一個簡筆的小人代表安娜?),然後畫了一個箭頭,指向一個波浪線代表河流?),緊接著,波浪線旁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張開的、布滿利齒的嘴巴的圖案,旁邊還畫了幾個代表危險的交叉骨骼!
警告?河流裡有危險?
安娜心中一凜。
那人停頓了一下,似乎在觀察安娜的反應。然後,他繼續畫:箭頭改變了方向,指向河岸一側的山壁,他在山壁上畫了一個簡易的洞穴入口的符號,然後在洞穴入口旁,畫了一個小小的、發光的火焰的圖案。
意思是……沿著河岸走,尋找有發光標記的洞穴?那裡是安全的?
最後,他畫了一個巨大的、籠罩一切的、如同眼睛般的雲團圖案,然後在雲團上畫了一個斜線,表示禁止。同時,他抬起頭,伸出枯瘦的手指,指了指頭頂那一片緩慢蠕動的發光雲層。
警告……警惕天上的……東西?
安娜努力理解著這些跨越語言障礙的圖畫信息。雖然不能完全確定,但對方的意圖似乎是善意的——指出危險,指明相對安全的路徑和避難所。
他為什麼要一次次幫助自己?
那人畫完,用矛尾將圖案輕輕抹去,仿佛不願留下任何痕跡。他站起身,再次對安娜做了那個掌心按心的手勢,然後,如同上次一樣,毫不猶豫地轉身,沿著河岸向下遊方向走去,很快再次消失在磷光與陰影的交界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