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王爺這是要入股。
不是金錢入股,是資源入股——他出鋪麵、出人脈,陳越出技術、出產品。雙方合作,把“口腔護理”這門生意,做大。
“臣……需要做什麼?”陳越問得直接。
“簡單。”趙王爺豎起三根手指,“第一,鋪子掛你的名,你做掌櫃,經營自負盈虧。第二,本王有些老友,年紀大了,牙齒都不太好。你給他們看看,做點牙刷、義齒什麼的,價格你定,利潤你留七成,三成給本王當‘介紹費’。第三——”
他頓了頓,眼神認真了些。
“第三,許冠陽還沒倒。他在太醫院經營多年,門生故舊不少。你今天讓他當眾丟臉,他一定會報複。往後你在城裡做生意,難免遇到些‘麻煩’。真有麻煩,派人來王府說一聲,本王幫你擺平。”
這是全方位的扶持。
鋪麵、客源、保護,全包了。
陳越起身,鄭重行禮:“王爺厚愛,臣感激不儘。”
“坐坐坐。”趙王爺讓他坐下,“咱們是合作,互惠互利。對了——”
他從懷裡又掏出個小冊子,遞給陳越。
“這是本王幾個老友的情況。英國公,滿口牙隻剩七八顆,吃飯全靠吞。成國公,牙石厚得能刮下一層,口氣熏人。定遠侯,兒子是齙牙,說親都說不到好姑娘……你看看,哪些能治,哪些治不了,心裡有個數。”
陳越接過冊子,翻了翻。
都是頂級勳貴,個個身份顯赫。牙齒問題五花八門,從缺牙到牙周病到畸形,應有儘有。
這是送上門的高端客戶群。
“臣回去仔細研究,三日後給王爺回話。”陳越說。
趙王爺點頭:“不急。這些老家夥,牙病都不是一天兩天了,多等幾天無妨。”
兩人又聊了些細節,陳越告辭離開。
走出王府時,天已經黑透了。
陳越揣著地契和小冊子,坐上轎子。轎簾放下,他靠在廂壁上,長長舒了口氣
今天這一天,像坐過山車。
從淩晨被緊急召進宮,到太後試戴義齒,到壽宴當眾演示,再到趙王爺送鋪麵……
每一步都險,但每一步都踩對了。
他摸了摸懷裡那張地契。
紙很輕,但分量很重。
這是他在這個時代,第一份真正屬於自己的產業。不是禦賜的,不是賞的,是憑本事換來的合作。
轎子晃晃悠悠,往皇城根工坊走。
陳越閉上眼睛,腦子裡開始規劃——
鋪麵怎麼裝修?一樓展示區,放牙刷、牙膏樣品,設谘詢台。二樓診療室,做檢查、取印模。後院當工作室,現場雕牙、調整義齒。
人員怎麼安排?孫配方帶兩個徒弟駐守鋪麵,負責接待和簡單維修。複雜病例還是帶回工坊,三位老師傅一起攻關。
產品線怎麼擴展?除了牙刷、牙膏、義齒,還可以做牙線、漱口水、牙粉……
正想著,轎子忽然停了。
“大人,到了。”
陳越掀簾下轎,走進工坊院子。
修安迎出來:“大人,您回來了。宮裡……”
“一切順利。”陳越擺手,“把三位老師傅叫來,還有修芸,賬房開會。”
一刻鐘後,匠房兼賬房裡,擠滿了人。
陳越把地契拍在桌上。
“東市鋪麵,兩層樓,帶後院。”他言簡意賅,“趙王爺送的。從明天起,咱們在城裡鬨市,有據點了。”
眾人愣住,隨後爆發出歡呼。
孫配方激動得手發抖:“大人,這……這鋪子真給咱們了?”
“給咱們用。”陳越糾正,“但不是白用。王爺有要求——”
他把合作條件說了一遍。
修芸聽完,眼睛亮了:“七成利歸咱們?這條件很厚道啊。”
“王爺是聰明人。”陳越說,“他知道,咱們這門生意,技術是核心。他出鋪麵、出人脈,分三成利,不虧。”
張鬼手搓著手:“那……那些國公爺的牙,咱們真能治?”
陳越翻開小冊子,一一點過去。
“英國公缺牙,做全口義齒有難度,但做局部義齒,恢複部分咀嚼功能,沒問題。成國公牙石嚴重,得先做‘齦上潔治’——就是刮掉牙石,再配合藥膏漱口,控製牙周炎。定遠侯兒子齙牙……”
他頓了頓。
齙牙矯正,在古代幾乎無解。沒有正畸托槽,沒有隱形牙套,光靠手工,很難移動牙齒。
但也不是完全沒辦法。
“可以做‘活動矯治器’。”陳越腦子裡飛快構思,“用樹脂……不,用特製的軟蠟做基托,上麵加彈簧、弓絲,慢慢推牙齒移動。療程長,效果慢,但總比不治好。”
劉鐵錘聽得雲裡霧裡:“彈簧?弓絲?”
“我畫圖給你們看。”陳越拿起炭筆,在紙上刷刷畫起來。
他畫了個簡易的活動矯治器示意圖——基托、固位卡環、加力彈簧、唇弓。雖然簡陋,但原理講得通。
三位老師傅圍著圖,討論了半天,漸漸摸到門道。
“這東西……得反複調整。”孫配方說,“牙齒移動一點,彈簧就得調一次。”
“所以得讓患者每半個月來複診一次。”陳越說,“咱們根據進展,調整加力。”
修芸在旁邊算賬:“一位國公爺的診金,收多少合適?還有那些牙刷、牙膏,定價怎麼定?”
陳越想了想。
“分檔。”他說,“普通潔齒刷,一百文一把,平民價。精裝版,用更好的竹柄、更軟的豬鬃,帶禮盒,一兩銀子一把,賣給富戶。尊享版,牛骨柄、野豬鬃、附贈薄荷牙膏禮盒,五兩銀子一套,專供勳貴。”
“牙膏呢?”
“小罐一百文,大罐三百文。”陳越說,“成本主要是薄荷、冰片、草藥,利潤空間大。”
修芸飛快記下。
會議開到半夜。
眾人散去。
陳越獨自坐在賬房裡,看著桌上那張地契,還有那本記錄勳貴牙病的小冊子。
燈火搖曳,在牆上投下晃動的影子。
但不知為什麼,有句話,像根刺,紮在他心裡。
就是他離開王府時,趙王爺的管家湊上來,在陳越耳邊低聲說道:“陳大人,有個事兒得跟您提個醒。大理寺那邊傳來的消息,當時審那個許冠陽給王爺牙齦弄爆腫時,有人聽到許冠陽在牢裡發瘋時喊過一句話。”
“什麼話?”
“他說……‘上麵的人不會放過你陳越,王爺漱口的鹽……不是你……’”管家聲音更低了,“這話被人捂下去了,沒錄進卷宗。但您……得多加小心。”
陳越心頭一凜。
上麵的人?許冠陽背後還有人?王爺漱口的鹽……不是你什麼?難道這鹽裡麵,還有設麼門道不成?
對了,之前說有特殊青鹽進貨渠道的老馬頭,怎麼工坊開業了也沒來?
陳越揉了揉太陽穴,把這些念頭暫時壓下去。
不管是誰,他現在有太後的賞識,有趙王爺的合作,有自己的工坊和鋪麵。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他吹熄燈,走出賬房。
院子裡的月光很亮,照在那些堆放的牛骨料、竹柄、銅絲上,泛著冷白色的光。
陳越走過去,撿起一塊牛骨碎料,在手裡掂了掂。
堅硬,溫潤,可塑。
就像他現在的處境。
他笑了笑,把骨料扔回堆裡,轉身往內院走。
腳步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