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到齊了,連幾個姨娘都來了。除了在外地讀書的二郎沒能趕回來。
眾人不管是發自心底的,還是裝模作樣,反正每個人看起來都是一臉喜色。
儘管正廳裡站滿了人,薑幼寧還是一眼便瞧見站在主位邊同鎮國公說話的趙元澈。
他側身對著她的方向,遠山黛色圓領襴衫衣擺垂墜。革帶束著勁瘦的腰,身姿挺拔硬朗,自是一如既往的風姿清絕,矜貴自持。
薑幼寧隻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韓氏坐在另一側主位上。
馮媽媽笑著恭賀她:“世子爺的好事總算是近了,咱們國公府要有大喜了。”
韓氏一臉笑意,顯然是歡喜的。
那邊,趙鉛華、趙思瑞和幾個姨娘圍著蘇雲輕說話。
趙思瑞拉著蘇雲輕一臉討好:“郡主就要做我們的大嫂了,真好。”
隻有五姑娘趙月白上前拉過薑幼寧,嘴角笑出兩個小梨渦,脆生生喚她:“薑姐姐,你來了。”
薑幼寧應了一聲,朝她笑了笑。
蘇雲輕瞧見她,抬著下巴走近,眼底隱隱有得意:“薑姑娘,聽說你被一條蛇嚇得病了好幾日,沒事吧?”
她心裡暗暗好笑,怕蛇怕成這樣,薑幼寧這個假千金當真沒用得很。
“有勞郡主掛懷,已經大愈了。”
薑幼寧垂眸輕聲回她。
“那就好。”蘇雲輕上下掃量她一眼,笑道:“你才搬過去當天就出這樣的事,依我看你恐怕是和那院子犯衝。”
見了邀月院的雅韻精致之後,她一直忘不了。主要是薑幼寧住得比她好,讓她心裡很不痛快。
“就是。”趙鉛華跟著陰陽怪氣道:“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強占了也不安寧。”
邀月院那麼好看,她也想要。
薑幼寧聽了她的話,臉兒不由一白。
趙鉛華說者無心,她是聽者有意。
“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強占了也不安寧”——這話聽著是在說她不配住邀月院,又何嘗不是在說她和趙元澈的關係?
她現在正活得提心吊膽,不得安寧。
“高公公到了——”
外頭有人稟報。
喧鬨的正廳一下安靜下來。
趙元澈和鎮國公並肩走出來。
眾人自然讓開一條道。
薑幼寧抬眸,恰好瞧見趙元澈淡淡瞥過來。
她忙垂下眸子退到最角落處,雙手交握放在身前,似乎要將自己變成透明人。
大太監高義走進來。
鎮國公上前與他寒暄一番。
高義打開聖旨:“鎮國公趙耀庭、鎮國公世子趙元澈接旨——”
眾人跪下接旨。
薑幼寧跟著跪下,心中暗暗奇怪。賜婚的聖旨,怎麼沒有提蘇雲輕,反而將鎮國公放了上去?
高義念完聖旨,整個正廳仍然一片安靜。
所有人都以為,這道聖旨是賜婚的。
可沒料到,這是一道賞賜的聖旨。褒獎趙元澈父子替皇帝解決了結黨營私的臣子,正了朝廷風氣的弊端。
對於趙元澈和蘇雲輕的婚事,隻字未提。
“世子爺,快接旨吧。”高義將聖旨交出去,揮揮手:“把賞賜抬進來。”
下人們將東西抬進正廳。
其中金銀珍寶綾羅綢緞自是不用說,還賞了不少滋補的藥草。另外有數十種新鮮水果,甚至有罕見的荔枝……
各樣果子的香氣融合在一起,十分誘人。
薑幼寧不免多瞧了一眼。
宮裡賞賜的東西多是精而少的。譬如蘋果,一盤也就兩個,棗子個兒小,要多一些,有八個。荔枝隻有六顆。
鎮國公給高義塞了個荷包,送他出門。
薑幼寧也打算離開。
韓氏在主位上出言:“如今天熱,水果擱不住。趁著你們都在,分一分吧。”
趙鉛華她們自然樂意,集市上根本買不著這樣的好果子,一下圍上去。
隻有薑幼寧站在原地沒動。
韓氏將水果分得差不多了,裝作才留意到薑幼寧的模樣,驚詫道:“幼寧,你怎麼不拿?”
不關心一下,她怕趙元澈不高興,又要說她處事不公正。
“我不愛吃水果。”
薑幼寧垂首回她。
她何嘗看不出來,韓氏壓根兒就不想她拿那些金貴的水果?
方才她沒有上前,就是有自知之明。
“不行,得拿幾個。”韓氏招呼她,嗔怪道:“快過來選,你不選母親要生氣了。”
薑幼寧哪擔得起惹她生氣的責任?
隻好抬眸望過去。
說是讓她選,桌上哪還剩幾個果子了?
“葡萄吧。”
她指了指桌上被摘得沒剩幾個的紫色葡萄。
“都給你了。”
韓氏很是大方地提起那串葡萄遞過去。上麵攏共也就剩下五六顆葡萄。
“謝母親。”
薑幼寧雙手接過。
“世子,我想吃那個葡萄。你讓薑姑娘給我嘛。”
蘇雲輕目光微動,忽然開口。她一身紅衣熱烈如火。挽住趙元澈的手臂撒嬌。
她在試探趙元澈和薑幼寧之間到底有沒有事。
趙元澈澹清的目光落在薑幼寧身上。
他沒有抽回被蘇雲輕挽著的手臂。
薑幼寧捏著那串零碎的葡萄,垂著鴉青長睫抿唇不語,明淨脫俗的臉兒有些許蒼白。
蘇雲輕直接說要吃葡萄,她不會不給。
但蘇雲輕偏偏要讓趙元澈開口。這要的不是葡萄,是對她欺辱和炫耀。
趙元澈當然會依著蘇雲輕,因為蘇雲輕是他的心上人。
薑幼寧安靜地站在那處,等趙元澈出言吩咐。
但趙元澈許久沒有說話。
蘇雲輕不依,晃著他手臂道:“世子怎麼不說話?你把養妹看得比我重要是不是?”
韓氏和趙鉛華等一眾人目光都落在趙元澈身上。所有人都想看看,這種情形下,趙元澈是會維持一貫的公正,還是會向著他的準未婚妻蘇雲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