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元澈終於開了口。
他望著薑幼寧緩緩道:“她如何能與你相提並論?”
薑幼寧心口一窒,臉兒更白了幾分。
平淡的語氣,字字卻鋒利如刀,一字一句切進她耳中,滲進四肢百骸,叫她的心如遭淩遲。
是啊,蘇雲輕是他心尖尖上的人。
而她薑幼寧,隻不過是他閒來無事時消遣的物件兒罷了。
來了興致就把玩一番,沒興致便丟到一邊。
她的確不配與蘇雲輕相提並論。
蘇雲輕笑起來:“罷了,我開玩笑的,葡萄薑姑娘留著吃吧。”
幾顆破葡萄而已,她怎麼可能真的想要?她要的是趙元澈這種明確的態度。
“母親,我先告退了。”
薑幼寧朝韓氏行了一禮,退後幾步預備離開。
“等一下。”
趙元澈叫住她。
薑幼寧聽到他的聲音,克製不住心跳。她平息了一下才側眸看他,語氣儘量不帶什麼情緒:“兄長還有事?”
她喉嚨發緊,手也不由自主攥緊。稠麗的眉眼垂下來,乖恬得過分。
“趙鉛華,過來。”
趙元澈抽出被蘇雲輕挽著的手臂開口。
趙鉛華聽他喚自己大名,嚇了一個激靈,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兩步:“大哥……”
她腦中飛快地想著,自己最近做了什麼錯事。大哥一喊她大名,準是要責罰她。
“邀月院的蛇,是你放的?”
趙元澈冷聲詢問。
薑幼寧聞言怔了怔,她沒想到事情已經過去了,趙元澈會在今日追究這件事。
但趙鉛華是不敢捉蛇的。蛇自然是從小在西南長大的蘇雲輕放在她房裡的。
趙元澈會一並責罰蘇雲輕麼?
應該不會的。
“不是,我沒有……”
趙鉛華連忙擺手,下意識看蘇雲輕。
糟糕,大哥怎麼知道的?
“還不說實話?是覺得我查不出來?”
趙元澈皺眉,像是沒了耐心。
趙鉛華嚇得腿都軟了。
蘇雲輕朝她使眼色,示意她鎮定。
可趙鉛華哪裡鎮定得下來?
從小到大被趙元澈訓斥可不是白訓的,她對趙元澈懼怕幾乎刻在骨子裡。
當即便如竹筒倒豆一般將事情說了出來。
末了,她還替自己辯駁:“大哥,我可什麼都沒有做,全是蘇郡主做的,我隻是跟著去了一下而已……”
韓氏原本還想替她求情,一聽她說出的事情,便乾脆沒開口。
說了趙元澈也不聽,反而惹得他們母子生出嫌隙。
華兒這孩子也是,讓她不要把事情做在明處。她就是不明白,教八百遍也教不會。
“夥同外人,殘害自家姐妹。該當何罪?”
趙元澈微微挑眉。
趙鉛華一下哭起來,跪下道:“大哥,我知道錯了,你饒了我吧……”
這麼重的罪名,她今天要被大哥打死了。
“打十下手心。去祠堂跪著,將家規抄十遍。”
趙元澈瞥她一眼,毫不容情。
趙鉛華哭倒在韓氏懷中。誰要去祠堂那個鬼地方跪著抄家規?那裡陰森森的,怕人的很!
趙元澈澹清的目光落在蘇雲輕身上。
蘇雲輕乾笑了一聲道:“世子,我也就是和薑姑娘開個玩笑。沒有惡意的,那蛇都沒毒。”
實則,是上京周邊根本就逮不到有毒的蛇。
她這會兒心裡也沒底。
趙元澈不會是想抓住這件事,把她趕出鎮國公府吧?
到時候指婚的事自然而然也就沒有了。
“嗯。”趙元澈微微頷首,淡淡道:“下不為例。”
蘇雲輕愣了愣。
不是,他就這樣放過她了?
趙鉛華可是他親妹妹,都挨了打,還要關祠堂抄家規。
對她這個罪魁禍首就這麼高高拿起,輕輕放下?
難道說,趙元澈心裡也有她?
隻不過,他性子內斂,不善表達。臉皮也是個薄的,所以私底下和她沒有親近之舉?
果然,趙元澈舍不得懲罰蘇雲輕,哪怕是一句責備都沒有。
他對蘇雲輕的偏愛,眾所周知了。
薑幼寧渾渾噩噩走出正廳。
趙月白挽住她,在她耳邊嘰嘰喳喳說了什麼,她全然沒聽進去。
“薑姐姐,這個給你吃。”
直到趙月白在她手中塞了兩顆棗子。
薑幼寧這才回過神來,扯出一抹笑將東西還回去,連著葡萄一起給了她:“你吃吧,我不喜歡吃。”
*
夏夜,月朗星稀。
薑幼寧在醫館忙碌一下午,回邀月院之後,先去給吳媽媽施了針。
晚飯草草用了幾口,沐浴之後隨意披了件半袖薄披衫,在桌邊坐下翻開一本手劄。
這手劄是張大夫的,裡頭記著和吳媽媽身子相關的各種症狀和藥方。
她不識字,學起來極慢,是以得空便鑽研一番。有什麼不懂的,第二日去問張大夫。
門被人推開。
“替我取一根墨條來。”
薑幼寧隻當是芳菲,隨意吩咐一句。
半晌,沒有聽到芳菲回話。
隻有腳步聲到了她身後。
她不由奇怪,捏著筆回頭,清淩淩的眸子驀地睜大。
進來的人竟然是趙元澈!
她驚得一下站起身,慌亂之間碰到身後的凳子,險些坐倒。
幸好她及時扶住了桌子。
趙元澈也同時扶住了她的肩。
她剔透的臉兒白了,抿唇退後一步,側身躲開他的手。
白日裡的情形曆曆在目。
她定了定神,強壓住心底的酸澀,垂著濃密卷翹的長睫問:“兄長,有事?”
趙元澈沒有回應。
薑幼寧不禁抬眸瞧他。
但見他垂著烏濃的眸,目光毫不避諱直落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