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連悄悄在心裡幻想一下都覺得是褻瀆,是癡心妄想。
可現在……有人告訴他,那輪明月,竟然主動將光芒投向了他這陰暗的角落?
不僅要娶他,給的還是僅次於正夫的側夫之位?
他配嗎?
這三個字如同沉重的石塊,瞬間壓上高永的心頭,讓他呼吸都有些凝滯。驚喜?不,最初的衝擊過後,湧上來的更多是不安和惶惑。
高鄭氏見兒子隻是呆呆站著,臉上神色變幻,卻不說話,急得輕輕推了推他的胳膊:
“永兒,發什麼愣呢?劉媽媽和陳公子還等著呢,你好歹給個準話啊!”
手臂上的觸碰讓高永猛地回神。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目光再次投向劉官媒。
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發乾,卻儘量維持著鎮定:“劉媽媽,您說的……真的是陳家?就是……三年前,那個正夫因謀害妻主被砍了頭的……陳嬌陳姑娘?”
這話問得直接,甚至有些刺耳。高鄭氏臉色一白,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當著陳府來人的麵,這樣提及舊事,實在不妥。
他連忙將兒子往身後拉了拉,麵帶歉意地看向始終神色平靜的陳吉:
“陳公子,對不住,對不住!我家這孩子,就是心直口快,不會說話,他絕無他意……”
一旁的劉官媒也略顯尷尬地咳了一聲,他剛才提起舊案是為了讓高鄭氏明白是誰家,倒忘了顧及陳家人的感受。
陳吉臉上卻未見慍色,反而溫和地搖了搖頭:“高叔不必如此,無妨的。舊事已了,姑娘早已放下。”
他的目光轉向依舊緊抿著唇、眼神複雜的高永,清晰地重複道:
“高公子,我家姑娘確是誠心求娶。姑娘也知道您與高叔父子情深,特意囑咐,若您允了這門親事,婚後可接高叔一同入府居住,以全孝道。此事,還請公子仔細考慮。”
接父親同住?
高永的心又被重重撞了一下。這個條件,比任何豐厚的聘禮都更打動他,也更能體現那位陳姑娘的細心與體諒。她似乎……真的了解他的顧慮。
羞澀與窘迫後知後覺地漫上來,染紅了他的耳根。
他微微垂眼,不敢再直視陳吉,聲音也低了幾分,卻帶著一種豁出去的勇氣,問出了心底最大的疑惑:
“陳……陳姑娘她……怎麼會……看上我?我不過一介粗陋之人,家境寒微,名聲……也不甚好。實在……不敢攀附。”
陳吉向前半步,態度依舊恭敬而誠懇:“高公子過謙了。我們姑娘看人,從不以家世門第論高低。
姑娘常說,品性方是立身之本。她看重公子,正是欽佩公子身處逆境而不折其誌,為護家人敢於挺身而出的剛毅與擔當。
公子性情率真,勤勉持家,這些在姑娘眼中,皆是難得的貴重品質。姑娘是真心欣賞公子為人,絕非一時興起,更無‘攀附’一說。”
這番話,說得平和卻有力,一字一句敲在高永心上。
他從未想過,自己那些為了生存而不得不豎起的尖刺,在旁人眼中,竟可以被解讀為“剛毅”與“擔當”。
那位陳姑娘……竟是如此看他的麼?
心底深處某個堅硬的角落,似乎悄悄鬆動了一絲。
長久以來因家境和名聲而生的自卑與戒備,被這一番坦誠而尊重的話語,輕輕撬開了一道縫隙。
也許……這真的不是夢,也不是陷阱?
他抬起眼,再次看向陳吉,又看了看眼中含著淚光、滿是期盼的父親,最後目光掠過那代表著陳家誠意的錦盒與禮單。
胸腔裡那顆心,砰砰跳得厲害。有不安,有惶恐,但更多的,是一種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隱秘的期盼與悸動。
那樣一個美好的人,向他伸出了手,還體貼地考慮到了他所有的軟肋……
沉默持續了片刻,院中隻有微風拂過菜葉的輕響。終於,高永輕輕吸了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
他看向父親,又看向陳吉,幅度很小,卻異常堅定地點了點頭。
“……好。”
一個字,輕如蚊蚋,卻重若千鈞。
高鄭氏頓時喜極而泣,緊緊握住了兒子的手。劉官媒也撫掌笑了起來,連聲道賀。
親事既定,後續的流程便按部就班地推進起來。
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陳嬌並未因是納側夫而有所怠慢,該有的禮數一樣不少,聘禮也如先前禮單所示,豐厚而周全,給足了高家體麵。
高鄭氏一邊流著淚,一邊儘心儘力地為兒子準備嫁妝,雖然比起陳家的聘禮微不足道,卻是他能拿出的全部心意。
兩個月的光景,在忙碌與期盼中倏忽而過。
黃道吉日,陳府大門張燈結彩,雖不及迎娶正夫時的正門大開、鼓樂喧天,卻也布置得喜氣洋洋,頗為隆重。
一頂喜轎將穿著側夫禮製喜服的高永,穩穩抬入了陳府。
直到坐在那陌生的、彌漫著淡淡熏香的新房裡,聽著外麵隱約的喧鬨人聲,高永輕輕掀起蓋頭的一角,望著滿目喜慶的紅色,仍有種強烈的不真實感。
指尖拂過身上光滑的綢緞衣料,觸感微涼。他真的……嫁給了那個如明月般的陳嬌姑娘?成為了她的側夫?
心跳依舊有些失序,忐忑未曾完全消退,但一種全新的、混合著些許羞澀、些許憧憬、以及巨大不安的情緒,已悄然在心底紮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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