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如同從萬丈深海緩緩上浮，沉重而緩慢。首先恢複的是聽覺，耳邊是醫療儀器規律而輕微的“嘀嗒”聲，以及遠處隱約傳來的、經過隔音處理的人聲。
接著是嗅覺，消毒水熟悉的氣味中，混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令人安心的淡淡馨香。最後，沉重的眼皮艱難地顫動了幾下，終於睜開了一條縫隙。
模糊的光線湧入，視線逐漸清晰。我發現自己正躺在一間寬敞、安靜的單人病房裡，身上連接著生命體征監測儀，手臂上打著點滴。陽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在光潔的地板上投下溫暖的光斑。
“醒了？”一個平靜溫和的聲音在床邊響起。
我微微側頭，看見周文淵正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手中拿著一份電子文件，目光溫和地看著我。他依舊穿著那身簡約的深色便服，氣質超然，仿佛外界的驚濤駭浪從未發生。
“周觀察員……”我開口，聲音沙啞乾澀，喉嚨如同被砂紙磨過。
周文淵將一杯溫水遞到我唇邊，用吸管小心地喂我喝了幾口。清涼的水流潤澤了喉嚨，也讓我混沌的大腦清醒了不少。
“你昏迷了三天。”周文淵放下水杯，語氣平和地陳述，“精力、異能雙重透支，加上精神層麵的巨大衝擊，需要時間恢複。不過，你的根基比想象中更紮實，‘抱元守一’的境界讓你在極限壓力下守住了本源，恢複隻是時間問題。”
我微微點頭，嘗試調動了一下體內的能量，雖然依舊虛弱，但原本枯竭的能量核心確實在緩慢而穩定地複蘇，對“生命場”的感知也重新變得清晰，隻是範圍縮小了很多。那種如臂使指的精細掌控感似乎更深了一層，算是因禍得福。
“外麵……怎麼樣了？”我深吸一口氣，問出了最關心的問題。
周文淵將手中的電子文件放下，身體微微後靠，開始了清晰的敘述，語氣客觀，仿佛在做一個任務簡報：
“龍組的混亂已經基本平息。‘玄龜’已被製伏，目前關押在總部地下最深處的‘幽冥’禁閉室，由‘龍王’親自布下的禁製封鎖，等待最高委員會的聯合審判。‘青鸞’長老和‘山君’副組長已重新主持內部事務，正在全力肅清‘玄龜’的殘餘勢力，整頓紀律。”
他頓了頓，繼續道：“‘白澤計劃’已被全麵叫停並封存。所有相關實驗數據、樣本被列為最高機密，由‘九州’和龍組共同接管。滇南那個實驗室已被徹底淨化封閉。至於……林晚秋女士的遺體，”他提到這個名字時，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尊重，“已由‘青鸞’長老親自安排，移出維生艙，以最高規格的烈士禮儀，遷入龍組英烈墓園，妥善安葬，讓她得以安息。”
聽到林晚秋最終入土為安，我心中微微一鬆。這對她而言，或許是最好的結局。
“人員的傷亡和處置方麵，”周文淵接著說道，“‘玄龜’的核心黨羽，如‘狐影’等人，均已落網。‘夜刃’部隊殘部在經過審查後，大部分人員將被重組打散，指揮官秦鋒需接受長期審查。‘雷刃’隊長在此次事件中立場堅定，行動果決，功勳卓著，已被正式任命為龍組代理常務副組長，協助‘龍王’、‘青鸞’、‘山君’處理日常事務，尤其是內部整肅和戰力重建。”
“雷刃”升任代理常務副組長！這無疑是對他在這場風波中表現的肯定，也意味著龍組高層將迎來一次重要的權力更迭和年輕化。
“你的九組，”周文淵看向我，目光中帶著一絲讚許，“顧傾城、李哲、吳啟明教授、‘鐵匠’、‘山貓’，在此次事件中皆表現出色，忠誠可靠。他們已被暫時編入‘雷刃’的直屬行動隊，參與後續的清理和穩定工作，均安然無恙。”
聽到隊友們都平安，我懸著的心終於徹底放了下來。
“至於你，沈瑾年，”周文淵的目光變得嚴肅而深邃，“你在本次事件中的表現，遠超所有人的預期。臨危不亂，意誌堅韌，更在關鍵時刻以非凡的智慧和能力，避免了最壞結果的發生。‘龍王’、‘青鸞’、‘山君’，以及‘九州’總部，均對你的功績給予高度評價。”
他話鋒一轉：“關於你‘鑰匙’體質的傳聞，目前已被列為最高機密，知情者僅限於最高層寥寥數人。這對你是一種保護。‘玄龜’的瘋狂，很大程度上源於對此的執念，希望你能理解。”
我點了點頭。懷璧其罪的道理，我懂。“玄龜”的下場，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關於你今後的安排，”周文淵說出了最關鍵的部分，“‘九州’和龍組高層經過商議，有一些初步意向。但最終如何，還需要尊重你本人的意願。目前，你的首要任務是安心養傷，徹底恢複。”
就在這時，病房門被輕輕推開，顧傾城走了進來。她看到我醒來，清冷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欣喜，但很快又恢複了平時的冷靜。她先向周文淵點頭致意，然後走到我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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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怎麼樣？”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簡潔，卻帶著真實的關切。
“好多了。”我笑了笑，“聽說你們都沒事，我就放心了。”
顧傾城點點頭，看了一眼周文淵。周文淵微微一笑，站起身：“你們聊，我還有些事務需要處理。沈醫生，好好休息，有任何需要，隨時可以通過內線聯係我。”他說完，便轉身離開了病房，留下了我和顧傾城。
周文淵離開後，病房內的氣氛稍微輕鬆了一些。顧傾城在剛才周文淵坐的椅子坐下，看著我，語氣平靜地補充了一些周文淵沒有提及的細節：
“‘玄龜’被關進‘幽冥’後，一直很沉默，拒絕與任何人交流。審判可能會很漫長，涉及太多隱秘，但結果不會有懸念。他……完了。”她的語氣中沒有快意，隻有一種塵埃落定的平靜，或許還有一絲對昔日高層的唏噓。
“‘雷刃’現在忙得腳不沾地，但讓我轉告你，等你好了，他請你喝酒。”顧傾城的嘴角微微勾起一絲極淡的弧度，“李哲和吳師兄在協助技術清算，‘鐵匠’和‘山貓’在配合安全篩查。大家都很好，都等著你歸隊。”
聽著她的話，一股暖流湧上心頭。經曆了如此大的風波，我們九組的核心依然還在，這份並肩作戰的情誼，彌足珍貴。
沉默了片刻，我看向顧傾城，忽然問道：“傾城，我想見‘玄龜’一麵。”
顧傾城微微一怔，秀眉微蹙：“見他？為什麼？他現在情緒極不穩定，而且‘幽冥’禁閉室戒備森嚴，需要最高權限……”
“有些問題，我想當麵問他。”我打斷她，目光堅定，“關於‘鑰匙’，關於‘父親計劃’……也許隻有從他那裡，才能得到最直接的答案。這對我很重要。”
顧傾城凝視著我的眼睛，似乎想從中讀出我的真實想法。過了一會兒，她輕輕歎了口氣：“我明白了。我會向‘雷刃’和周觀察員報告你的請求。但最終能否批準，需要高層決議。畢竟，他的危險性……”
“我明白。”我點點頭，“我願意接受任何安全措施。”
顧傾城沒再說什麼，隻是輕輕拍了拍我的手背：“你先好好休息，把身體養好。這件事，我會去辦。”
她又坐了一會兒，叮囑我幾句注意事項，便起身離開了，她還有很多善後工作要處理。
病房裡再次隻剩下我一個人。陽光依舊溫暖，儀器依舊規律地鳴響。龍組的風暴似乎暫時平息，‘玄龜’的時代宣告終結。但我心中清楚，許多謎團並未隨之解開，反而因為玄龜的倒台而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鑰匙”的真相是什麼？“父親計劃”的遺產究竟在哪裡？議會對“鑰匙”的覬覦從未停止，如今龍組內亂初定，他們是否會趁虛而入？還有蘇雨薇，她在東京依舊音訊全無……
一切遠未結束。
而直麵“玄龜”，或許就是揭開下一個序幕的關鍵。我必須去見他，在他被最終審判或發生其他變故之前，問出我想要的答案。
我閉上眼，開始主動引導體內微弱的能量，加速恢複。我知道，留給我的平靜時間，不會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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