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的時間短暫而壓抑。
小林和健次翻遍了隨身的小包,隻找出半包受潮的壓縮餅乾和幾塊皺巴巴的巧克力。這就是我們全部的口糧了。
水倒是不缺,廠房角落有個滲水的管道,用空安瓿瓶接著,雖然渾濁,但燒開也能勉強飲用。
顧傾城用找到的半瓶工業酒精重新處理了自己手臂上被流彈擦過的傷口,動作麻利得像是感覺不到疼痛。
黑岩在我的探針輔助下,氣息平穩了許多,但失血過多帶來的虛弱不是短時間能恢複的,他大部分時間依舊閉目凝神,積蓄著每一分力氣。
我則守在蘇雨薇身邊,再次用那套探針為她做了一次更精細的檢查。探針反饋的信息讓我心驚——她體內那股侵蝕性能量如同有生命的藤蔓,盤踞在意識深處,與她的生命本源糾纏得極深。
我的生命能量輸入,如同杯水車薪,隻能勉強維持一個脆弱的平衡,延緩侵蝕,卻無法根除。她額頭的印記顏色似乎又深了一絲,像一枚不祥的烙印。
一個小時後,天色亮了一些,但依舊是鉛灰色的陰天,像一塊臟抹布蓋在城市上空。
“該走了。”顧傾城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手腳,眼神銳利地掃視窗外。
健次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鎮定些:“跟我來,我知道有條小路,能繞到後麵的垃圾清運站。這個點,應該有車往城東方向去。”
我們互相攙扶著,像一群真正的流浪漢,悄無聲息地溜出廢棄廠房,鑽進雜草叢生的荒地。健次對這片區域果然熟悉,帶著我們在斷壁殘垣和堆積如山的建築垃圾中穿行,避開可能有的監控探頭和早起拾荒者的視線。
空氣中彌漫著露水、垃圾腐臭和工業廢氣的混合氣味。遠處,城市的喧囂開始蘇醒,但這片被遺忘的角落,依舊沉浸在破敗的寂靜裡。
走了大約二十分鐘,一個用鐵絲網圍起來的、滿地油汙和垃圾的場地出現在眼前。幾輛臟得看不清原本顏色的壓縮式垃圾車停在那裡,發動機蓋冒著熱氣,司機正和幾個穿著臟汙工裝的人蹲在路邊抽煙閒聊。
“就是那輛,車頭有刮痕的那輛。”健次壓低聲音,指了指,“司機叫阿熏,以前幫我們組裡運過‘貨’,給錢就辦事。”
顧傾城從貼身口袋裡摸出幾張皺巴巴的日元紙幣——這是我們最後的現金了。她遞給我一個眼神,我點點頭。
“我和健次過去。你們在這裡等著,注意隱蔽。”顧傾城對我和小林、黑岩說道,然後示意健次帶路。
我看著她和健次走向那群人,心臟微微提起。在這種地方,任何意外都可能發生。
顧傾城徑直走到那個叫阿熏的司機麵前,沒有多餘廢話,將鈔票遞了過去,用簡單的日語夾雜著手勢比劃著。
阿熏是個滿臉橫肉、眼神渾濁的中年男人,他瞥了鈔票,又上下打量了一下顧傾城和健次,特彆是顧傾城即便穿著臟衣服也難掩的挺拔身姿和銳利眼神,咧開嘴,露出一口黃牙,咕噥了幾句,指了指垃圾車後麵密封罐的頂部入口。
交易達成。比想象中順利。或許在這種地方,金錢和潛在的威脅比任何理由都管用。
顧傾城朝我們藏身的方向打了個手勢。
我背起蘇雨薇,小林攙扶著黑岩,我們快速而安靜地接近垃圾車。濃烈刺鼻的酸臭味撲麵而來,令人作嘔。阿熏司機已經打開了罐頂一個檢修用的狹窄入口,裡麵黑洞洞的,味道更是難以形容。
“快點進去,裡麵是剛清空的,還算乾淨。到地方我會敲罐壁。”阿熏不耐煩地催促道。
沒有選擇。顧傾城率先利落地爬了進去,然後在裡麵接應。我將蘇雨薇遞給她,然後是小林,接著是黑岩,最後我和健次也咬牙鑽進了這個鋼鐵囚籠。
裡麵空間狹小黑暗,腳下是滑膩的殘留物,空氣汙濁得讓人窒息。我們幾個人擠在一起,幾乎無法動彈。唯一的亮光來自頭頂那個小小的入口,隨著阿熏“哐當”一聲將蓋子蓋上,最後一絲光線也消失了,徹底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和令人絕望的腐臭中。
垃圾車轟鳴著啟動,顛簸著駛離清運站。我們在黑暗中隨著車廂的搖晃而晃動,像被命運隨意拋擲的貨物。沒有人說話,隻有壓抑的呼吸聲和車輪碾過路麵的沉悶噪音。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半小時,也許更久,車輛開始頻繁地轉彎、減速,周圍的聲音也變得嘈雜起來,人聲、自行車鈴鐺聲、小販的叫賣聲隱約可聞。山穀區快到了。
終於,車輛猛地一頓,停了下來。緊接著,罐壁被重重敲了三下。
到地方了。
蓋子被從外麵打開,昏暗的光線和相對“新鮮”的空氣湧了進來。阿熏司機那張油膩的臉出現在入口:“到了,趕緊下去。彆讓人看見。”
我們一個接一個,狼狽不堪地從垃圾罐裡爬出來,落在一條狹窄、潮濕、堆滿雜物的小巷裡。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複雜的味道:廉價油炸食物的膩味、晾曬不乾的衣物黴味、公共廁所的氨氣味、還有……一種無望的、沉淪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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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就是山穀區。東京陽光照不到的褶皺深處。
巷子兩旁是密密麻麻、歪歪扭扭的木製或鐵皮棚屋,電線像蜘蛛網一樣胡亂拉扯著。幾個穿著破舊、眼神麻木的男人蹲在牆角,默默地抽著煙,看到我們這群突然出現的生麵孔,隻是懶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又漠不關心地低下頭去。更遠處,有老人在門口生爐子,煙霧繚繞。
這裡的時間仿佛流淌得格外緩慢,帶著一種被主流社會拋棄後的死寂和麻木。
“跟我來。”健次低聲說,熟門熟路地帶著我們鑽進更深的巷弄。這裡的道路如同迷宮,頭頂是違規搭建的“天空步道”,晾曬的衣物滴著水,腳下是濕滑的石板路和隨處可見的垃圾。
最終,他在一棟三層高的、看起來搖搖欲墜的木造小樓前停下。樓外牆皮剝落,露出黑色的黴斑。健次指了指樓頂:“上麵有個閣樓,以前是堆放雜物的,應該沒人住。從後麵的防火梯可以上去。”
防火梯鏽跡斑斑,踩上去吱呀作響,仿佛隨時會散架。我們小心翼翼地爬上樓頂,果然看到一個低矮的閣樓,門沒鎖,推開時揚起一片灰塵。
閣樓很小,隻有十平米左右,屋頂低矮,需要彎腰才能站立。裡麵堆著一些破舊的榻榻米和廢棄家具,布滿蜘蛛網,隻有一個巴掌大的小窗戶,透進微弱的光線。但這裡相對隱蔽,視野開闊,能觀察到樓下小巷的情況。
“暫時……就這裡吧。”我放下蘇雨薇,讓她靠在相對乾淨的牆角,長長舒了口氣。雖然破敗,但總算有個能遮風擋雨、暫時藏身的地方了。
顧傾城迅速檢查了閣樓的環境,確認隻有一個入口,窗戶太小無法通行。“我守下麵路口。”她說著,便拿起槍,像一隻靈巧的貓,無聲無息地順著防火梯滑了下去,消失在巷子的陰影裡。有她把風,我們才能稍微安心。
小林和健次開始簡單收拾這個臨時的“家”。黑岩靠牆坐下,繼續閉目調息。
我走到那個小窗戶邊,看向外麵。密密麻麻的低矮棚戶區屋頂一直延伸到視野儘頭,像一片灰色的海洋。遠處,新宿的高樓大廈在陰沉的天空下若隱若現,如同另一個世界。
這裡是被遺忘的角落,是繁華東京的陰影之地。我們這群無處可去的人,躲進了這片陰影裡,像老鼠一樣,舔舐傷口,積蓄力量,等待著未知的明天。
山穀區的棄民……我們現在,也是其中一員了。
而我知道,這片看似與世隔絕的“安全區”,恐怕也並非淨土。八岐商會、“獵犬”、還有那些隱藏在幕後的勢力,它們的觸角,遲早會伸到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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