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星是被窗台上的動靜吵醒的。不是格桑花長高的窸窣聲,是種更熱鬨的響動——嘩啦啦的,像有人在撒糖豆。
她揉著眼睛坐起來,差點從床上滾下去。窗台上的格桑花已經長到天花板了,深紫色的花瓣層層疊疊,把半個窗戶都遮住了,最離譜的是花芯裡,居然嵌著顆奶糖,玻璃糖紙在陽光下閃得跟母礦碎塊一個德性。
“程野!程野你快看!”林晚星扒著窗台喊,嗓門大得驚飛了樹上的麻雀。
樓下傳來“咚”的一聲,像是有人從自行車上跳下來。林晚星探頭往下瞅,程野正仰著脖子看她,手裡還拎著個鼓鼓囊囊的布袋,自行車筐裡擺著盆新的格桑花,粉白相間的,花莖上係著紅繩。
“發什麼呆?下來!”程野朝她揮揮手,晨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耳根紅撲撲的,不知道是曬的還是彆的。
林晚星趿拉著拖鞋就往樓下衝,銀鐲子在手腕上撞得叮當響。剛出單元門就被程野塞了個熱乎的東西,是用槐樹葉包著的,一摸就知道是糖糕。
“秦奶奶托人捎來的,”程野撓了撓頭,眼神有點飄,“說讓你配著酥油茶吃。”
“秦奶奶也太好啦!”林晚星咬了一大口,糖糕的甜混著槐花的香,在舌尖炸開。她突然發現程野的自行車有點不對勁,車把上纏著格桑花藤,車座後麵綁著個鐵皮罐,跟她那個一模一樣,罐口插著束新鮮的薰衣草。
“你這是……”林晚星指著自行車笑,“把咱們的家當全掛上啦?”
“彆廢話。”程野把布袋往她懷裡塞,布袋上繡著格桑花,跟秦晚星那個舊帆布包一個花紋,“秦硯他爸說這是羊糞肥,能讓格桑花長得更旺。”
布袋剛碰到懷裡,突然“嘩啦”一聲,滾出個東西——是顆銅扣子,上麵刻著歸墟河的圖案,跟程野衝鋒衣上的紐扣一模一樣。林晚星撿起來一看,背麵還刻著個“星”字。
“這是……”她突然想起秦晚星日記裡寫的,“程小子總愛掉扣子,我得給他多備幾個。”
程野的耳朵騰地紅了,搶過扣子就往兜裡塞,悶頭推著自行車往前走:“走了,去老紡織廠那邊取土,秦爺爺說那邊的土混著羊糞肥,能讓花熬過梅雨季。”
林晚星跟在他旁邊,看著他的耳朵尖在晨光裡泛著紅,突然覺得心裡甜滋滋的,比嘴裡的糖糕還甜。黑貓不知從哪兒竄出來,蹭地跳上自行車筐,尾巴尖掃過格桑花,抖落幾片花瓣,落在林晚星的帆布鞋上。
“你看它,”林晚星踢了踢貓尾巴,“比咱們還急著去呢。”
黑貓“喵”了一聲,從筐裡叼出個東西——是片槐樹葉,葉脈上用紅漆畫了個箭頭,指向老紡織廠的方向,跟昨天樹洞裡的箭頭一模一樣。
“這貓成精了吧!”林晚星捏著樹葉笑,突然發現樹葉背麵還粘著點銀粉,跟藍蝴蝶翅膀上的一模一樣,“肯定是秦爺爺教它的!”
程野沒說話,隻是腳步放慢了些,故意讓她能跟上。路過小區門口的早餐攤時,賣豆漿的阿姨突然朝他們喊:“丫頭!昨天那個穿衝鋒衣的老爺子又來了,讓我給你留著甜豆漿呢!”
“秦爺爺?”林晚星跑過去,阿姨遞過來個保溫杯,上麵印著青海湖的圖案,“他還說啥了?”
“說讓你跟小男朋友好好種花,”阿姨笑得眼睛眯成條縫,往程野手裡塞了倆茶葉蛋,“說這小子看著靠譜,就是嘴笨。”
程野的臉更紅了,接過茶葉蛋塞給林晚星一個,悶頭往前走。林晚星咬著茶葉蛋跟在後麵,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笑,銀鐲子在手腕上轉得歡。
到老紡織廠的時候,太陽已經升得老高了。廠區門口的爬山虎又長了些,把“紅光紡織廠”的牌子遮得更嚴實了,隻露出個“紅”字,像朵小小的格桑花。
“秦硯說他爺以前在這兒當技術員,”程野推著自行車往裡走,車輪碾過碎石子,發出嘎吱嘎吱的響,“還說倉庫裡有台老織布機,能織出帶格桑花紋的布。”
林晚星突然指著前麵喊:“快看!老槐樹開花了!”
昨天還光禿禿的老槐樹,居然開滿了白色的槐花,一串串掛在枝頭,風一吹就簌簌往下掉,落在黑貓的背上,像撒了把星星。樹底下站著個熟悉的身影,是秦爺爺,正蹲在地上撿槐花,身邊擺著個竹筐,裡麵已經裝了大半筐。
“秦爺爺!”林晚星跑過去,差點被樹根絆倒,“您怎麼在這兒?”
秦守山抬起頭,手裡還捏著朵槐花:“丫頭來啦,秦奶奶說要做槐花糕,讓我多撿點。”他往程野手裡塞了把鐮刀,“去,把那邊的雜草割割,彆擋著格桑花長。”
程野剛要走,竹筐裡突然滾出個東西,“叮”地撞在石頭上——是個銀鐲子,跟林晚星的那個幾乎一模一樣,就是內側刻的字不一樣,這個刻著“晚星”。
“這是……”林晚星的聲音有點抖,伸手去碰鐲子,冰涼的金屬貼著指尖,突然覺得眼眶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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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星丫頭的,”秦守山把鐲子撿起來,輕輕放在她手裡,“她說等遇到戴銀鐲子的丫頭,就把這個給她,說這樣就能把歸墟河的福氣傳下去。”
林晚星把兩個鐲子並排放在手心,陽光照在上麵,反射出細碎的光,像歸墟河的水波。她突然發現兩個鐲子的花紋能拚在一起,正好是朵完整的格桑花。
“秦爺爺,”程野突然開口,手裡的鐮刀在石頭上磕了磕,“您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們會找到這兒?”
秦守山笑了,往竹筐裡扔了把槐花:“歸墟河的水會繞著彎兒流,該遇見的人,總歸會遇見。”他指著倉庫的方向,“去那邊看看吧,織布機旁邊有袋東西,是秦奶奶給丫頭準備的。”
倉庫的門還是虛掩著,推開門的時候,林晚星差點被裡麵的景象驚掉下巴。昨天還空蕩蕩的倉庫,居然擺滿了花盆,每個花盆裡都種著格桑花,粉的白的紫的,開得熱熱鬨鬨,中間擺著台老織布機,機身上纏著格桑花藤,藤上掛著個帆布包,跟林晚星背的那個一模一樣。
“這也太神奇了吧!”林晚星跑到織布機前,發現上麵還纏著線,是粉白相間的,織出的布上居然有格桑花的圖案,“秦晚星以前是不是在這兒織布?”
程野走到帆布包前,從裡麵掏出個東西——是個毛線球,粉白相間的,跟秦奶奶給的那個一模一樣,隻是上麵多了根針,像是剛織到一半。
“秦奶奶說讓你織完它,”程野把毛線球遞給她,聲音有點啞,“說織完了,就能長出春天。”
林晚星剛接過毛線球,織布機突然“哢噠”響了一聲,像是有人在後麵踩踏板。她回頭一看,黑貓正蹲在踏板上,尾巴一甩一甩的,把線軸轉得飛快,織出的布上突然多了個小小的“野”字,跟程野槐木牌上的一模一樣。
“它還會織布?”林晚星笑得直拍大腿,銀鐲子撞在織布機上,發出清脆的響聲,“這貓也太厲害了吧!”
程野沒說話,隻是走到牆角,那裡堆著袋東西,上麵寫著“歸墟河泥”。他打開袋子,一股熟悉的奶糖味飄了出來,跟青海湖的泥土一個味兒。
“秦爺爺說的土就是這個,”程野往花盆裡鏟了點泥,“混著羊糞肥,花根能長得更牢。”
林晚星蹲在他旁邊幫忙,手指剛碰到泥土,突然覺得有點癢,低頭一看,泥土裡居然嵌著顆奶糖,糖紙已經被泡軟了,露出裡麵的糖塊,在陽光下泛著光。
“是秦奶奶藏的吧!”她捏起奶糖笑,突然發現糖紙裡裹著個小紙條,上麵寫著:“丫頭,織完毛衣給程小子穿上,他冬天總愛凍著。”
“秦奶奶連這個都知道!”林晚星舉著紙條給程野看,他的臉騰地紅了,埋頭往花盆裡填土,耳朵尖紅得像格桑花。
黑貓突然從織布機上跳下來,叼著個東西往倉庫外跑。林晚星跟出去一看,是個鐵皮盒,上麵畫著歸墟河的圖案,跟她的鐵皮罐是一套。
“這是啥?”林晚星打開盒子,裡麵鋪著槐樹葉,放著個小小的布偶,是用格桑花和槐花拚的,穿著小裙子,手裡舉著顆奶糖,跟她長得有幾分像。
“秦晚星做的吧,”程野湊過來看,突然指著布偶的裙子,“你看這花紋,跟你銀鐲子上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