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上。該去……清理一些聒噪的蟲子了。”
葬骨淵底,煞氣如墨。
子書玄魘手持寂滅,槍尖垂地,劃破堅硬的岩石,發出令人心悸的摩擦聲。他走在前麵,銀發在濃鬱的煞氣中依舊流淌著冷光,步伐不疾不徐,卻帶著一種踏碎一切的決絕。
花見棠跟在他身後三步之遙。體內新煉化的灰色煞氣自行運轉,抵禦著周圍蝕骨的陰寒。她的眼神比之前更加沉寂,也更加銳利,像淬了冰的刀鋒。子書玄魘那句“清理蟲子”,讓她明白,黑煞教的人,還是找來了。
果然,剛走出葬骨淵的範圍,踏入一片相對開闊的黑色穀地,前方煞氣翻湧,十幾道身著黑袍、周身纏繞著灰黑色煞氣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攔住了去路。
為首一人,身形乾瘦,眼眶深陷,瞳孔是詭異的純黑色,沒有一絲眼白。他手中握著一柄白骨法杖,杖頂鑲嵌著一顆不斷扭曲、發出痛苦哀嚎的骷髏頭。其氣息陰冷晦澀,赫然是築基後期,甚至隱隱觸摸到了金丹的門檻!
“嘖嘖嘖……果然在這裡。”那黑煞教首領發出夜梟般的怪笑,純黑的瞳孔貪婪地掃過子書玄魘,尤其是在他手中的寂滅槍上停留了許久,最終,那令人不適的目光落在了花見棠身上。
“看來傳言不虛,妖王玄魘……當真重現世間,還帶著個……有趣的小丫頭。”他舔了舔烏黑的嘴唇,“將妖王本源和那柄魔槍交出,本座或可考慮,留你這小姘頭一個全屍。”
他身後的黑煞教徒發出陣陣怪笑,煞氣翻湧,凝聚成各種猙獰的鬼影,朝著兩人壓迫而來。
子書玄書玄魘金色的眼瞳裡沒有任何波瀾,仿佛在看一群嘰喳的麻雀。他甚至懶得回應,隻是微微側頭,對身後的花見棠吐出兩個字:
“看著。”
話音未落,他動了。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隻是簡單的一步踏出。
然而這一步,卻仿佛縮地成寸,瞬間跨越了數十丈的距離,出現在了那黑煞教首領的麵前!速度快得超出了肉眼捕捉的極限!
黑煞教首領臉上的獰笑瞬間僵住,純黑的瞳孔驟然收縮!他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隻看到一點冰冷的黑色槍尖,在他的視野中急速放大!
“噗嗤!”
一聲輕響,如同熱刀切入牛油。
寂滅槍輕而易舉地刺穿了他倉促間凝聚的煞氣護盾,洞穿了他的眉心!
那黑煞教首領臉上的表情凝固在極致的驚駭與難以置信之中,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寂滅槍上蘊含的恐怖毀滅之力,已經瞬間湮滅了他所有的生機!連同他杖頂那顆哀嚎的骷髏頭,也一同化為了飛灰!
秒殺!
築基後期,觸摸金丹門檻的強者,在他麵前,如同紙糊!
直到那首領的屍體軟軟倒地,他身後的那些黑煞教徒才反應過來,發出驚恐的尖叫,如同炸窩的馬蜂,各種陰邪法術、淬毒法器,不要命地朝著子書玄魘傾瀉而去!
子書玄魘甚至沒有回頭。
他隻是手腕微轉,寂滅長槍劃出一道優美的、冰冷的黑色弧線。
槍鋒過處,空間仿佛都被割裂!那些洶湧而來的法術、毒鏢、鬼影,如同陽光下的冰雪,觸碰到黑色弧線的瞬間,便無聲無息地湮滅、消散!
沒有爆炸,沒有衝擊。
隻有絕對的、不容置疑的……抹除。
緊接著,那道黑色弧線如同死亡之環,向著四周擴散開來!
“不——!”
“饒命……”
驚恐的求饒聲戛然而止。
十幾名黑煞教徒,保持著前衝或施法的姿勢,僵立在原地。下一秒,他們的身體如同風化的沙雕,從被黑色弧線掃過的部位開始,寸寸碎裂,化作最細微的塵埃,消散在空氣中。
連一滴血,一絲殘魂,都未曾留下。
整個穀地,瞬間恢複了死寂。
隻有空氣中尚未完全平息的能量餘波,和那彌漫開的、更加濃鬱的死亡氣息,證明著剛才這裡發生過一場……單方麵的屠殺。
子書玄魘持槍而立,銀發白衣,纖塵不染。他緩緩轉過身,看向站在原地的花見棠。
“看清楚了?”他問,語氣依舊平淡。
花見棠站在那裡,渾身冰涼。
她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他的強大,那種視眾生如螻蟻、彈指間灰飛煙滅的絕對力量。
也看清楚了……殺戮的本身。無關正義邪惡,隻是純粹的……毀滅。
她體內那點因為煉化煞氣而滋生的微弱戾氣,在這真實的、血腥(雖然無血)的殺戮麵前,顯得如此可笑和渺小。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沉的冰冷,和對力量本質更加清醒的認知。
這不是遊戲。這是你死我活的修羅場。
她用力點了點頭,聲音因為剛才那震撼的一幕而有些乾澀:“看清楚了。”
子書玄魘不再多言,收起寂滅,繼續向前走去。
花見棠默默跟上。
兩人一前一後,行走在荒涼的黑岩山脈中。所過之處,妖獸蟄伏,邪祟退避。
幾天後,他們來到了一處位於山脈邊緣、靠近人類城鎮的隘口。
子書玄魘停下腳步,望著遠處那座隱約可見的、比磐石鎮規模大了數倍的城池輪廓。
“前方,‘流雲城’。”他開口道,“人族修士聚集之地,亦有……本王所需之物。”
他轉過身,金色的眼瞳落在花見棠身上,帶著一種審視。
“你之煞氣,初具雛形,但駁雜不純,心性未定。需經實戰磨礪,見血淬心。”
花見棠心中一緊。實戰磨礪?見血淬心?
“本王會封印你體內大半煞氣,隻留煉氣三層修為。”子書玄魘語氣不容置疑,“入流雲城,自行生存,磨礪己身。一月為期。”
封印修為?獨自入城?生存一月?
花見棠臉色微變。流雲城不比磐石鎮,那裡勢力盤根錯節,規矩更多,但也更加危險。以煉氣三層的修為進去,無異於羊入狼群!
“若……若我做不到呢?”她忍不住問。
子書玄魘金色的眼瞳裡沒有任何情緒,隻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那便……死在城裡。”
說完,他抬手,一道幽暗的符印打入花見棠丹田。花見棠隻覺得周身力量瞬間被抽空,體內那團灰色的煞氣被強行壓縮、禁錮,隻剩下微弱的一絲在經脈中流淌,修為氣息赫然跌落至煉氣三層!連帶著她的臉色也蒼白了幾分,仿佛真的成了一個修為低微、營養不良的散修。
“此符亦會遮掩你身上與本王的因果牽連。”子書玄魘淡淡道,“一月後,若你還活著,來城西‘斷魂崖’尋我。”
他不再看她,身形一晃,便化作一道幽影,消失在了旁邊的山林之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空曠的隘口,隻剩下花見棠一人。
山風凜冽,吹動她單薄的衣衫。她感受著體內那微不足道的力量,看著遠處那座如同巨獸匍匐的流雲城,一股巨大的壓力和孤立無援的寒意,瞬間將她籠罩。
她知道,這不是考驗。
這是……生存。
要麼在殺戮與掙紮中淬煉成鋼,要麼……如同子書玄魘所言,悄無聲息地死在某個無人角落。
她用力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抬起頭,望向流雲城的方向,眼中最後一絲猶豫和軟弱被強行壓下,隻剩下冰冷的決然。
她邁開腳步,朝著那座未知而危險的城池,一步步走去。
背影單薄,卻挺得筆直。
如同一株在絕境中,也要頑強刺破凍土的……冰棱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