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嚇得哭了出來。
王大錘被哭聲惹得更加煩躁,他揚起手,一個巴掌的虛影落在少女臉上。
“啪!”
一道清脆的借位聲響,在場的人,心都跟著顫了一下。
小演員很專業,立刻捂住臉,眼淚真的滾落下來。
趙振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哭?老子讓你哭個夠!”
“哢!”
侯孝賢的聲音終於響了。
過了。
那個演賣花少女的小演員還在哭,一半是演的,一半是真的被嚇到了。
趙振站在那裡,眼神空洞,仿佛還沒從那股巨大的羞恥和憤怒中抽離。
休息時,何小萍走到陳默身邊。
她望著不遠處正在跟小演員笨拙道歉的趙振。
“他對他說了什麼?”
何小萍很好奇,究竟是什麼,能讓一個演員在瞬間脫胎換骨。
陳默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著片場的光。
他麵無表情地回答。
“他讓他看見了鏡子。”
陳默的聲音很平靜。
“自我認知崩塌,是最高效的情緒激發方式。”
何小萍沉默了。
她看著陳默那張一本正經的臉,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
兩天後,劇組轉場,拍攝鬼子高層的酒會。
場景設在西式酒店的宴會廳,水晶吊燈,鋪著白桌布的長桌,擺滿了香檳與食物。
這場戲,是沈清源憑借語言天賦與個人魅力,
初步獲得鬼子情報頭子“高橋大佐”注意的關鍵。
幾位倭籍特約演員已換好服裝,正在對詞。
侯孝賢坐在監視器後,聽著他們生硬的中文台詞,眉頭再次鎖緊。
“不對!”他終於開口,“感覺不對!”
“你們私下交流,為什麼要說這麼蹩腳的中文?不真實!”
現場翻譯趕緊傳達導演的意思。
扮演高橋大佐的演員渡邊躬身解釋:“侯導,我們平時交流確實是用日語。”
“但劇本台詞是中文,如果用日語說,怕觀眾聽不懂。”
侯孝賢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後期可以配字幕!我要的是真實感!你們就用自然的日語去對話,把那種骨子裡的傲慢給我表現出來!”
幾位倭籍演員麵麵相覷,點了點頭,臉上卻都有些為難。
江辭已經換好了沈清源的白色西裝,手裡端著一杯香檳。
他沒有急於上前,安靜地站在一旁,欣賞宴會廳的布置。
直到渡邊因為一個詞的發音和同伴爭論不休時,江辭才無意間路過。
他用一口純正的京都腔,低聲說了一句:
“渡邊先生,或許用‘承知(しょうち)’,更能體現出您角色的階級感。”
渡邊和另外幾個倭籍演員,全都愣住了。
他們驚愕地看著江辭,完全沒料到這個年輕的華國演員,
日語說得如此地道,甚至帶著一種貴族階層特有的口音。
江辭沒有停。
他看了一眼他們手裡的劇本,繼續用日語說:“恕我直言,幾位剛才的對白中,有幾個詞,在昭和初期的日常口語裡,其實並不常用。”
幾位倭籍演員,臉上的表情從驚訝,變成了嚴肅。
他們看著江辭,不再是看一個合作演員,而是像在看一個研究倭國近代史的學者。
渡邊下意識地再次躬身,這一次,他用上了最鄭重的敬語。
“江辭先生,您對我國的文化,了解得太深刻了!受教了!”
監視器後,侯孝賢看著在幾個“敵人”之間遊刃有餘的江辭,
那張一直緊繃的臉上,終於露出了極為罕見的笑意。
而站在人群外的何小萍,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她看著那個被一群“敵人”簇擁著的白色背影。
忽然覺得,他就是從那個時代走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