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室殿!
燭火通明!
霍光隻是微微躬身一拜,便向左移步坐在了側邊的席位上!
公孫賀賣著老臉就站在劉據的旁邊。
劉據身著太子冕服,冠帶整齊,步履沉穩地站在殿中,沒有拘謹忐忑,更多的是收不住的鋒芒,“兒臣拜見父皇!”
“逆子今日闖宮,殺人,練兵比武樣樣不落,本事不小,不如讓朕聽聽,在政務上有何高見?”
漢武帝惺忪的躺在龍椅上,手中摩挲著一枚玉璧,不曾正眼看一眼劉據。
“陛下,老臣以為……”公孫賀急忙扯了一下劉據的衣袖,剛要替劉據先探探路。
劉據卻直起身,打斷公孫賀說話,沒有半分怯懦的銳利問道:“父皇既稱兒臣為逆子,為何不即刻降罪,還要兒臣殿前奏對?”
公孫賀咕嚕咽了一口唾沫,急忙拽了一下劉據衣角,眼珠子都要瞪出來的盯著劉據小聲搖頭:“太子!”
哪有太子這麼跟父皇說話的?
霍光也是眼皮子狂跳了一下,太子宮議事的場麵他是全程看過的,明顯完了,太子這是準備把太子宮議事那一套,照搬這裡了。
想把耳朵塞住,眼睛蒙住,但又不能的隻能裝糊塗。
唰的一下!
躺著的漢武帝一骨碌翻起來,坐在龍椅上,手握玉佩的審視著劉據,驟然冷笑:“太子這是翅膀硬了?那你倒說說,十二道文書,你議出了什麼結果?”
劉據冠冕端正,仰首挺胸,站著筆直,目光直勾勾盯著漢武帝,“父皇讓兒臣議這十二道文書,是要兒臣複述光祿勳擬定的章程,還是要兒臣說幾句父皇愛聽的話?”
“陛……陛下!”公孫賀麵色一變,急忙對著漢武帝躬身一拜,再次拽了一把劉據,腦瓜子嗡嗡的雙眼疑惑。
在太子宮你問這問那哪怕是不給我這姨夫麵子,都可以。
但這是宣室殿啊,我的太子殿下!
“陛下,關於十二道文書,老臣已與太子,及太子宮屬官商議,有!”
“打住!”漢武帝冷眸盯著公孫賀,指著霍光旁邊的席位:“你個老東西,朕沒有讓你來,你跑來乾什麼,想聽滾那聽著,不想聽回家睡覺去!”
“陛下……老臣遵命!”公孫賀還想要張口,可和陛下對視一眼,一個激靈,急忙把頭縮了回去,再次拽了一下劉據衣袖,小聲提醒:“太子,這是殿前奏對!”
劉據左耳朵聽右耳朵出的不聽不聽!
漢武帝眉頭一挑的沒料到劉據今晚這般咄咄逼人,也不理會公孫賀,沉聲怒斥:“放肆!朕讓你理政,你倒先質問起朕來!先說說隴右賦稅,十萬石糧無蹤,太子覺得如何處置?”
“處置?”劉據心臟也在狂跳,但還是深吸一口氣,“父皇派去隴右的刺史太守,皆是領兵打仗的將軍,不懂農桑教化,父皇問兒臣如何處置,兒臣倒是要問問父皇,隴右主政應為治世之才,為何是武將掌郡?”
“你!”漢武帝猛然拳頭緊握玉佩,兩眼一眯如冒火星子的沉聲:“武將鎮邊,穩固漢羌局勢,何錯之有?”
“隴右設有扶羌校尉十四個,另有都尉六部!”劉據寸步不讓,就是逮住問的直視漢武帝:“漢羌局勢自有常駐戍卒鎮守,為何不能另遣治理官員?”
“呼!”漢武帝長呼一口氣,麵容驟然嚴肅的冷斥道:“太子今夜奏對,是準備指責於朕?”
“兒臣不敢,父皇既命兒臣議政,兒臣自當有定策!”劉據原本的緊張全然消失,越發大膽起來,不慌不忙的從袖口百寶袋掏出一道奏疏,雙手呈上的反問道:“這是兒臣對隴右一事的處政意見,請父皇一一評瑕指正,兒臣定反躬自省!”
“???”漢武帝輕輕抬手,旁邊的中常侍便碎步上前的接過劉據奏疏,但漢武帝的目光卻落在了霍光的身上,像是在問太子怎麼變成這樣了?
霍光輕搖頭,四目對視,隻能意會不能言傳的聳了聳肩頭,一臉無奈的意有所指。
又是史高!
漢武帝心領神會的眉宇一沉,打開了劉據的奏疏,僅掃了一眼,便知的大概的眼神驟然變得銳利起來,再次側目詢問的看向霍光。
霍光再次輕搖頭,眼神傳遞著信息的,似乎在說‘陛下你可彆冤枉臣,臣可沒有參與太子宮議政!’
漢武帝眉頭一皺,神色十分不悅的瞥向公孫賀。
公孫賀見狀,立刻起身的回道:“陛下,隴右之事太子宮的確有議政,但……太子被史高蠱惑,這些都是史高的主意,不是太子的,更不是老臣的!”
漢武帝心裡滿意了一下的抬手示意公孫賀坐下來,雖然很是意外,但麵色還是陰沉的掃向劉據,嗬斥道:“太子也是這般認為的?”
“父皇是覺得哪裡不妥?”劉據想都沒想的就睜大眼睛四目對視著漢武帝,雖然被父皇看著心裡也有點發毛,但還是強裝鎮定。
“朕在問你,太子!”漢武帝頭都大了的再次冷斥!
“兒臣的處置若有瑕疵,還請一一點明,父皇!”劉據隻感覺自己越來越得心應手。
‘太子啊!’公孫賀頭皮發麻的想要起身說劉據兩句,可還沒有起身,旁邊的霍光一隻手按在了公孫賀肩膀,鄭重的搖頭,公孫賀隻能眉宇沉沉的作罷,心裡把史高再次恨了一百遍。
“啪”的一下,漢武帝把奏疏生氣的扔在禦案上,“太子,朕的十萬石糧食呢?”
劉據被驚的心狂跳了一下,但還是站的筆直紋絲不動:“父皇,賦稅本來就沒有收上來,難道現在不應該重新委派隴右官員,尋求吏治?”
“好,好,好!”漢武帝眼神一冷,一連道了三聲好的再次冷斥:“這豈是重新委派隴右官員就能輕鬆解決的,派誰去?官員不熟悉隴右民政該如何?李息,徐自為,趙龔,李盛勞苦功高如何安排?若羌人叛亂都尉與太守職權誰主誰輔?壓低畜牧商品價格,羌人不願售賣又當如何?”
劉據神情一愣,心底卻是掀起驚濤駭浪。
這就是五連問?
好一個五連問,若是他一一回答,真的回答不了,肯定會自亂陣腳。
不回答,挑重點,但是,重點,重點是什麼?
“自然是任賢使能,知人善任,派遣治世雄才來治理隴右!”劉據腦瓜子快速的轉動,唰的一下躬身一拜,順勢掏出一道奏疏再次呈遞道:“父皇,事無賢臣則難成,政無良佐則易亂,兒臣遍曆朝官,訪察郡國,謹擇賢能八人,各有所長,各適其位,願具實奏報,懇請父皇裁奪,以吏治隴右,安定邊防。”
不管了,若是再被問下去,他就要跟父皇吵架了!
因為說句心裡話,他並不同意讓朝廷平準令直接乾涉壓低畜牧商品價格,來迫使遊牧的羌人耕種田地。
不過,今晚核心目的,舉薦人才,不管父皇態度如何,答不上來他堅決不能再吵架,生拉硬扯也要往人事任命上扯!
“???”可此時,劉據話音未落,公孫賀卻猛然一驚,眉頭緊皺的盯著劉據手裡的奏疏,一副懵了的樣子,什麼情況?
太子這是在向陛下舉賢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