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下意識接住。
“四叔,念念。”
朱雄英聲音平淡:“應天府十七家錢莊聯名的‘請願書’。說是要罷市,抗議朝廷暴政。”
朱棣展開折子,掃了兩眼,眉毛緊皺。
“這幫奸商……”朱棣冷哼一聲,手掌用力:“找死!”
“他們是在賭。”
朱雄英走下台階,來到朱棣麵前。
兩人個頭差不多,但朱雄英身上那股子冷勁兒,硬是壓了朱棣一頭。
“他們賭大明離不開他們的銀子,賭朝廷不敢把江南的市麵搞崩。”
朱雄英點了點那封奏折:“可惜,他們不知道,現在坐莊的人換了。”
他轉頭看向朱樉和朱棡。
“二叔,三叔,你們這次帶進京的親衛,沒吃飯吧?”
朱樉一愣,隨即咧開大嘴:“大侄子,你是想……”
“讓弟兄們進城。”
朱雄英語氣輕鬆:“去這十七家錢莊,幫他們‘搬搬家’。既然不想開門做生意,那以後就都不用開了。”
大殿裡靜得可怕。
朱樉臉上的笑僵住。
這可是應天府!
天子腳下!
直接搶?
這也太……太土匪了吧?
朱元璋卻在一旁嘿嘿直樂:“聽見沒?咱大孫說了,搬家!一個個愣著乾啥?要咱親自帶隊?”
朱棣合上奏折。
他看著朱雄英,眼底的震驚變成一種狂熱。
這哪是什麼儒家教出來的儲君?
這分明是一頭披著龍袍的狼!
這種直接掀桌子的手段,太對他朱棣的胃口!
“大侄子,”朱棣嗓音沙啞:“這活兒,四叔接了。不過那些銀子……”
“所有抄沒所得,”朱雄英豎起三根手指,“三成歸國庫,三成歸大明皇家銀行。”
他目光在三個叔叔臉上掃過。
“剩下四成,給幾位叔叔帶回封地,當軍費。北邊的韃子最近不老實,幾位叔叔辛苦了。”
“轟!”
朱樉和朱棡的呼吸粗重起來。
四成!
十七家大錢莊的四成!
那是幾百萬兩白銀!
他們在封地扣扣搜搜過日子,為了幾千兩銀子跟戶部那幫文官扯皮,結果大侄子一開口就是幾百萬兩?
“大侄子!”
朱樉嗷的一聲就要撲上來:“你就是咱親……親侄子!這活兒誰跟咱搶咱跟誰急!”
朱元璋一腳把朱樉踹開,笑罵道:“沒出息的東西!那點銀子就把你買通了?”
罵歸罵,老朱眼裡的得意怎麼也藏不住。
一根棒子一顆棗。
這幫桀驁不馴的兵油子,這會兒一個個乖得跟孫子似的!
朱棣捏著奏折的手指有些發白。
他不缺錢。
但他缺這種信任。
朱允炆那個廢物防他們像防賊,恨不得把他們手裡的兵權全收回去。
可朱雄英呢?
給錢,給權,還讓他們帶兵進京“搶劫”。
這說明什麼?
說明在朱雄英眼裡,根本不怕他們造反!
這是何等的自信?
“四叔,”朱雄英看著朱棣,“怎麼?不敢?”
朱棣抬頭,把奏折塞進懷裡,臉上露出一抹猙獰的笑。
“敢?”
他轉身就往外走,身後的大氅甩得啪啪作響。
“殿下這話說得見外了。咱們朱家的人,什麼時候怕過事?”
他走到門口,腳步一頓,沒有回頭,隻是背對著眾人揮了揮手。
“今晚之前,十七家錢莊的銀子,一文不少地搬進東宮!”
看著三位藩王殺氣騰騰離去的背影,朱元璋臉上的笑慢慢收斂。
他轉頭看向朱雄英。
“大孫啊。”
“嗯?”
“你就不怕把他們的胃口喂大了?”朱元璋語氣低沉:“這可是三頭老虎。”
朱雄英扶著老頭子站起來,看著殿外的風雪。
“爺爺,老虎是要吃肉的。”
朱雄英輕聲說道:“隻要喂飽了他們,讓他們知道跟著我有肉吃,那他們的牙齒,就是大明最鋒利的刀。至於會不會咬主人……”
他低下頭,看了看身上那件打著補丁的舊龍袍。
“有爺爺這件衣服在,借他們十個膽子,他們也不敢。”
朱元璋一愣,隨即哈哈大笑。
“好小子!這鬼心眼子,比咱當年還多!”
……
東宮,偏殿。
呂氏手裡捏著那封密信,整個人癱軟在椅子上。
“王爺們……進城了?”
她聲音發顫。
旁邊的小太監嚇得臉慘白:
“娘娘……不僅進城了,還是秦王、晉王、燕王三位殿下一起進的!據說……據說還沒進宮,就在午門那裡大笑,說是那個京觀堆得好……”
呂氏的手一抖,密信飄落在地。
那些藩王……那些平日裡最難纏的兵油子,竟然沒鬨事?
反而叫好?
“完了……”呂氏嘴唇發紫:“他們是一夥的……這朱家男人,全是瘋子!”
她突然坐直身子。
“不對!還有機會!”
“他們隻是一群隻會殺人的武夫!真正的戰場不在這裡!”
呂氏轉頭,盯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眼裡全是血絲。
“明天就是大朝會!那些讀書人的嘴,才是殺人不見血的刀!”
“朱雄英,殺了文官,得罪了士林。明天,我要看著你在那奉天殿上,被全天下的唾沫星子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