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木的火氣幾乎要從頭頂冒出來,額角的青筋跳得跟打鼓似的,指著陳卓的鼻子一通吼,唾沫星子都快噴到對方臉上了。
可陳卓倒好,仿佛被按了靜音鍵的泥菩薩,眼皮都沒抬一下,隻歪著腦袋,把小手指伸進耳孔裡,慢悠悠地轉著圈掏耳朵,那專注勁兒,仿佛手裡捏著的不是自己的手指,而是什麼稀世珍寶。
他那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模樣,活脫脫像塊捂不熱的頑石,任許木的怒火燒得再旺,也濺不起半點兒火星。
許木吼到嗓子發乾,再看陳卓,依舊是那副油鹽不進的樣子,仿佛剛才的怒吼不過是耳邊吹過的一陣風。
許木突然就冷靜下來了,胸腔裡的火氣像是被一盆冷水兜頭澆滅,隻剩下滿心的納悶。他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心裡暗道這事不對勁,陳卓這小子雖說平日裡沒個正形,可絕不是那種會拿性命開玩笑的二百五,更不是狂妄到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貨,他敢做這不要命的事,背後肯定藏著貓膩。
“你不是個二百五,也不是個自大狂,做出這麼不要命的事,總有個說得出的因由吧。”許木叉著腰,語氣裡的火氣散了大半,隻剩幾分無奈的理性。
陳卓見許木的怒氣說消就消,恢複了往常那副冷靜模樣,心裡竟莫名升起一絲遺憾——畢竟看許木頭冒青煙的樣子,還挺有意思的。
但這遺憾隻在心裡轉了一圈,臉上立刻換上了一副委屈巴巴的神情,捂著胸口連聲喊冤,那聲音拖得老長,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天呢!我可真是冤枉啊!剛才我倒是想給你解釋一下,可你根本沒給我留下開口的機會啊!現在又來抱怨我,我還真是裡外不是人啊!”
他這副怪聲怪調的樣子,假得不能再假,那擠出來的委屈表情,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做作得讓人一眼就能看穿。
許木看著他這副模樣,手都癢了,恨不得抬腳給他來一下,讓他直接摔個狗啃屎,看他還裝不裝。
“你這種無賴的樣子,也不怕被那些崇拜你的師弟們看到。”許木翻了個白眼,沒給他半分好臉色,嘴上毫不留情地譏諷,“要是他們瞅見你這副掏耳朵的懶散樣子,你以前費儘心機塑造的冷酷殺手的瀟灑形象,還不都得碎成渣,連點兒渣都剩不下。”
陳卓掏耳朵的手頓了頓,慢悠悠地把手指拿出來,還煞有介事地對著光看了看,然後才嬉皮笑臉地回嘴:“師弟們眼拙,哪能看透你師兄我的真麵目?再說了,冷酷殺手也是人,總不能天天端著架子,掏個耳朵都得擺造型吧?那多累啊。”他說著,還故意伸了個懶腰,渾身骨頭發出“哢哢”的聲響,那懶散的樣子,跟平日裡傳聞中殺伐果斷的殺手形象,差了十萬八千裡。
許木被他噎得說不出話,隻覺得胸口又開始悶得慌,合著自己剛才發了半天火,全是對牛彈琴,這小子壓根就沒往心裡去。
他咬了咬牙,心裡暗下決心,下次再跟陳卓這無賴打交道,一定要先備好降壓藥,不然遲早得被他氣出個好歹來。
許木看著陳卓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隻覺得太陽穴又開始突突跳,他此刻實在沒心情跟對方插科打諢——這事要是處理不當,彆說兩人在宗門裡的地位保不住,怕是連小命都得搭進去,哪還有閒心鬨著玩。
陳卓像是揣透了許木的心思,臉上的無賴笑容收了幾分,沒再跟他鬥嘴,隻是懶洋洋地踱到一旁的包裹前,彎腰隨手扒拉了幾下,撿起一本薄薄的秘籍,直起身時,眼底閃過一絲神秘的光。
他似笑非笑地把秘籍遞向許木,還衝他擠了擠眼睛,示意他掀開書皮瞧瞧。
許木下意識地接過來,手指捏著微涼的書頁,滿臉疑惑地看向陳卓,心裡直犯嘀咕:這小子又在打什麼鬼主意,難不成想拿本破秘籍糊弄自己?
“打開看看,你就會全明白了。”陳卓拖長了語調,那語氣活脫脫像街邊哄小孩買糖的小販,透著股看好戲的狡黠。
“直接說不就得了,搞得這麼神秘兮兮的乾嗎?”許木翻了個白眼,嘴上抱怨著,手卻誠實地掀開了書皮。
封麵剛一掀起,“眨眼劍譜”四個黑字赫然映入眼簾,筆鋒淩厲,一看就不是凡品。
許木的瞳孔倏地一縮,手裡的秘籍差點沒拿穩——這可是他找了許久的東西,陳卓居然隨手就遞了過來,這驚喜來得太突然,讓他一時沒回過神。
“彆慌吃驚,再來看看這幾本書。”陳卓說著,手腕一揚,又接連拋過來好幾本秘籍,在空中劃出幾道弧線。
許木手忙腳亂地一一接住,生怕摔了一本,然後飛快地翻開瀏覽。先是《流雲步心法》,再是《破罡掌精要》,甚至還有他找了大半年的《玄鐵劍法注解》……每一本都是他心心念念的秘籍,許木越翻越驚,最後乾脆僵在原地,嘴巴張得能塞進個雞蛋,整個人像被施了定身術似的,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陳卓看著他這副呆愣的模樣,靠在旁邊的柱子上,抱著胳膊笑得得意,還故意用腳尖踢了踢許木的鞋尖:“怎麼樣,傻眼了吧?早跟你說打開看看,偏還不情不願的。”
許木這才回過神,猛地抬頭看向陳卓,眼神裡滿是探究:“你這些秘籍哪來的?彆是偷來的吧?要是被宗門發現,咱倆可就真完了!”他一邊說一邊把秘籍抱在懷裡,警惕地往四周看了看,那模樣活像個偷了寶貝的小賊,跟剛才怒斥陳卓的樣子判若兩人。
許木逐一審視手中的秘籍,心下的震驚愈發濃烈——每一本書的正文扉頁上,皆以濃墨書寫著“眨眼劍譜”四個大字,字跡雖有細微差彆,卻無一例外是這同一個名稱。
良久,他才將目光從那些書頁上移開,抬眼望向陳卓,手指微微顫抖著指向地麵那堆積如山的秘籍,聲音斷斷續續,難掩錯愕:“你……你千萬彆告訴我,這……這些,全部都是‘眨眼劍譜’!”
“很遺憾,許師弟,你已經猜中了。”陳卓肩頭微聳,雙手一攤,麵上做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可那微微勾起的嘴角,以及話語裡藏不住的幸災樂禍,與他口中的無奈全然相悖。
“這不可能,這裡足足有近百本書,怎麼可能都是眨眼劍譜?”許木此刻全然顧不上理會陳卓的戲謔,語氣中滿是難以置信,徑直向他質問道。
“你問我,我問誰去?”陳卓轉動著眼珠,低聲嘟囔著,臉上還裝出幾分心有餘悸的神情,“我在書庫的角落裡,猛然見到這麼多同名的秘籍,我還吃驚不小呢!”
話音剛落,他瞧見許木呆立當場、啞口無言的模樣,終究是忍不住朗聲大笑起來。平日裡的許木,在他麵前向來是從容不迫、胸有成竹的姿態,仿佛“吃驚”二字,從未在他的人生詞典裡出現過。
許木站在原地,隻覺腦中一片混亂,那近百本“眨眼劍譜”在他眼中仿佛化作了一團團迷霧。
他實在無法理解,書庫之中怎會出現如此詭異的情形,這些看似相同卻又似乎暗藏玄機的秘籍,背後定然藏著不為人知的緣由。
而陳卓這突如其來的舉動,也絕非僅僅是為了戲弄自己這般簡單。
看著許木這副呆若木雞的模樣,陳卓心裡竟生出一股莫名的滿足感,隻覺得前些日子在書庫裡翻箱倒櫃、小心翼翼搬運這些秘籍的辛苦,都在此刻有了回報,簡直是物超所值。
他靠在廊柱上,抱臂看著許木,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一雙眼睛裡滿是戲謔的光。
片刻之後,許木終於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那股木木的傻氣褪去,眼中重新凝聚起清明的光。他緊攥著手中的幾本書,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垂著頭沉吟了片刻,而後抬起臉,眉宇間帶著思索的神色,不緊不慢地開口:“你查點過這些書沒有?”頓了頓,又追問道,“一共有多少本?”
“我當然清點過,還不隻一遍,一共七十四本名字一樣的秘籍。”陳卓幾乎是立刻接話,語速飛快地報出準確數字,仿佛這數字早已刻在他的腦子裡。
末了,他還怕許木覺得自己做事不靠譜,又小聲辯解了一句,“不弄清這些書的準確數量,萬一還回去時,遺漏了一兩本,那還不真要出大問題。”
許木聞言,隻是點了點頭,沒有接話。他伸出手指,輕輕捏著那有些發黃的書頁,指尖拂過紙頁上粗糙的紋路,然後緩緩將秘籍翻開。
他的目光落在書頁上,一字一句地仔細瀏覽起來,連書頁邊緣的細微折痕都不曾放過,仿佛要從這字裡行間,找出藏在七十四本“眨眼劍譜”背後的秘密。
陽光透過窗欞落在他身上,將他專注的側影拉得長長的,與一旁依舊吊兒郎當的陳卓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好啦,許師弟,我看時間也不早了,我該回去了。”陳卓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語氣輕快得仿佛隻是來串門聊了會兒天,而非搬來近百本詭異的秘籍。
他說著便抬腳要走,許木正低頭盯著手中的秘籍,聞言頭也沒抬,隻是從喉嚨裡擠出一句:“師兄!慢走。”那聲音裡還帶著幾分沉浸在疑惑中的恍惚,目光依舊黏在泛黃的書頁上,壓根沒功夫看陳卓離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