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宮婉的話音剛落,青雲宗弟子的目光便如被磁石吸引一般,齊刷刷地射向許木,一張張臉上都掛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神情。
他們此刻哪裡還猜不透其中的彎彎繞繞,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這許木定然是不知何時得罪了那位眼高於頂的許宮婉,否則怎會被當眾推出來做這等醃臢活兒。
玄天宗內門弟子的人群裡,率先響起一聲陰陽怪氣的嗤笑,說話的人斜睨著許木,語氣裡的不屑幾乎要溢出來:“我剛才還在琢磨,許宮婉師姐說的那個‘合適人選’究竟是誰,嘖嘖,果然不出我所料,原來是這位許師弟啊!”
這話音剛落,旁邊立刻有人接腔,語氣裡的嘲諷更是不加掩飾:“他做這個工作,也的確是再合適不過了。就他那點稀爛的天資,留在宗門裡修煉純屬浪費時間,想上場參加宗門交流賽?那更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根本不可能的事兒!”
“可不是嘛!”又一個聲音跟著響起,像是生怕彆人聽不見似的,特意拔高了音量,“這等又臟又累的雜役活計,除了他這個公認的廢物,還真沒旁人能勝任。許師弟,你可得好好乾啊,千萬彆給我們玄天宗丟臉,畢竟這可是你唯一能為宗門‘做貢獻’的機會了!”
一句句尖酸刻薄的嘲笑,如同淬了毒的針,密密麻麻地紮進許木的耳朵裡。
青雲宗的弟子們聽得真切,一個個算是徹底回過味來:這許木哪裡隻是得罪了許宮婉這麼簡單,分明是因為天資平庸,早就成了玄天宗內門弟子眼中的笑柄,成了他們閒來無事時嘲諷取樂的對象。
坐在許木身側的周姓女子,秀眉瞬間擰成了一個川字,她先是厭惡地剜了許宮婉一眼,那眼神裡的不滿幾乎要化作實質,隨即又轉頭看向身旁的許木,聲音壓得極低,帶著幾分愧疚:“許師弟,都怪我,若不是我執意過來坐你身邊,許宮婉也不會這般明目張膽地針對你,我……”
許木卻隻是輕輕搖了搖頭,眼底沒有半分意外,反倒帶著幾分習以為常的淡然。許宮婉針對他,本就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打從二人第一次在宗門大殿見麵起,這位師姐就像是跟他有仇似的,張口閉口儘是諷刺與譏誚。
而玄天宗的一眾內門弟子,更是因為當年那子虛烏有的流言——說他是靠自殘才混進宗門,又靠做些下三濫的賤事巴結長老才謀得弟子身份,便打心底裡瞧不起他。
就連在家族之中,這些所謂的同族之人,也總是胳膊肘往外拐,幫著外人來擠兌他,這般冷遇,他早已嘗得夠夠的了。
在修真界,實力向來是衡量一切的準則,許木對此心知肚明。他瞥了眼趴伏在地、麵目猙獰的千足蜈蚣,對周遭的嘲諷置若罔聞,仿佛那些話語從未入耳。
片刻後,許宮婉吩咐幾名弟子,各自領著青雲宗眾人前往客房安置。青雲宗那位單水靈根的趙姓女子,臨行前目光掃過許木,語氣溫和地叮囑:“這位應是許師弟吧,我青雲宗的這隻千足蜈蚣野性未馴,你喂食時務必多加小心,切勿過分靠近,以免被它所傷。”
許宮婉則向許木投去數道冷笑,隨即便不再將他放在心上。不多時,大殿外的眾人便儘數散去,隻留下空曠的廣場。周姓女子眉頭緊鎖,又對著許木叮囑了幾句,而後也起身離去。
許木望著空無一人的廣場,緩緩站起身,邁步朝千足蜈蚣走去,行至距離其十丈之地時,方才停下腳步,凝神打量這隻蜈蚣靈獸。
近觀之下,這千足蜈蚣儼然是一尊龐然大物。其軀乾由數環銜接而成,每一環都生有一對黝黑的步足,密密麻麻排布,宛如一柄柄鋒利的尖刀;竹節狀的軀體上,隱隱閃爍著黑色光斑。尤其是它的頭部,兩枚巨大的螯鉗猙獰外凸,透著令人膽寒的威勢,任誰見了都不免心生畏懼。
除此之外,最引人注目的,是其頭部那兩根修長的紅色觸須,即便無風也兀自擺動,宛如兩條赤色長蛇,在半空之中扭曲搖曳,更添幾分詭異。
似是察覺到許木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千足蜈蚣陡然掀開緊閉的雙眼,一雙眸子冷得像淬了萬年寒冰,隻淡淡掃了許木一眼,一股刺骨的寒意便如潮水般洶湧而來,仿佛連周遭的空氣都要被凍成冰碴子。
許木隻覺渾身一涼,那股寒意順著毛孔往骨頭縫裡鑽,可他體內的靈氣幾乎是下意識地流轉起來,不過眨眼間,便將那股澈寒之意消解得乾乾淨淨,跟拍掉身上的灰塵似的輕鬆。
千足蜈蚣見狀,眼中竟閃過一絲明顯的詫異,像是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小子居然有這般能耐,它深深打量了許木片刻,隨後便懶洋洋地合上眼睛,仿佛懶得再跟他計較,又像是覺得他還不夠格當自己的對手。
許木見了這模樣,頓時來了興致,心裡暗笑:這蜈蚣果然不愧是靈獸,居然跟人似的還會露出詫異的表情,怕不是成精了吧?
他摸著下巴沉吟了幾秒,隨即腳步輕快地轉身離開,溜溜達達地往山間走去。
剛走進林子,他便將神識鋪散開來,那神識跟撒網似的,沒一會兒就精準撈到了幾隻肥嘟嘟的小獸,他隨手拎著小獸的後頸,優哉遊哉地往回走。
沒走多遠,就遇上了幾個玄天宗的弟子,身邊還陪著幾位內門師兄,師兄們正唾沫橫飛地給青雲宗的弟子介紹門派裡的奇聞異事,場麵熱鬨得很。
這幾位師兄瞥見許木手裡拎著的幾隻小獸,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震天的大笑,那笑聲跟敲鑼打鼓似的,把青雲宗弟子的目光全吸引過來了,一個個都好奇地往許木這邊瞅。
其中一個玄天宗的女弟子,生得嬌滴滴的,臉蛋嫩得跟水豆腐似的,仿佛輕輕一捏就能掐出水來,她捂著嘴嬌笑起來,聲音甜得發膩:“這位師弟,你抓的這些小毛獸,給千足蜈蚣塞牙縫都不夠,它根本吃不飽的。你要真想喂飽它,最好去弄條大點的長蟲來,那才是千足蜈蚣的心頭好呢!”
她話音剛落,內門弟子裡立刻有人湊上來拍馬溜須,那諂媚的模樣,恨不得把尾巴搖起來:“師妹你好心提醒他也是白費功夫,這傻小子平時就跟個悶葫蘆似的,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來,你搭理他乾嘛?你們怕是不知道,這小子當年壓根就沒半點修仙的資格,幾項入門測試全考了個底朝天,不合格也就罷了,還又哭又鬨尋死覓活的,鬨得師伯們實在沒轍,才勉強收他當了個記名弟子,說白了就是個湊數的!”
這人一邊說,一邊還故意提高了音量,生怕青雲宗的弟子聽不清楚,那副小人得誌的模樣,看得周圍幾個明事理的弟子都暗暗皺眉,可他自己卻還沾沾自喜,覺得自己這波討好算是說到女弟子心坎裡了。
許木聽著這些話,跟聽彆人的八卦似的,臉上半點波瀾都沒有,隻是拎著手裡的小獸,慢悠悠地往前走,心裡還琢磨著:長蟲是吧?行,那爺就給你找條大的,看看這蜈蚣吃不吃得下!
許木抬眼瞧向說話的人,頓時認出這張嘴臉——正是前些日子在後山,跟許宮婉湊在一起輪番嘲諷他的那位內門師兄,此刻對方臉上的得意勁兒,跟彼時如出一轍。
“記名弟子?可我瞧他身上穿的是紅衣,分明是玄天宗內門弟子的服飾啊?”青雲宗的弟子中立刻有人皺起眉,滿臉不解地提出了疑問,目光在許木和那師兄之間來回打轉。
許木隻是淡淡地掃了這群人一眼,懶得跟他們置喙半句,腳步一抬便徑直離開,不多時就折返到千足蜈蚣所在之處,隨手將手裡的小獸往蜈蚣身側一丟。
那兩隻小獸剛落地,餘光瞥見近在咫尺的千足蜈蚣,瞬間嚇得魂飛魄散,四肢發軟地趴在地上,身體抖得跟篩糠似的,連一聲哀鳴都擠不出來。
千足蜈蚣慢悠悠睜開眼,對身側的小獸連個正眼都沒給,猛地張開嘴,一縷黑氣從口中噴吐而出。
黑氣剛觸碰到兩隻小獸,便發出“嗞嗞”的腐蝕聲響,不過眨眼工夫,兩隻活蹦亂跳的小獸就化作了一灘暗紅血水。
千足蜈蚣隨即猛一吸氣,血水立刻凝成一道細長的血柱,徑直被它吸進了嘴裡。
許木見狀往後退了幾步,眼底眸光連連閃動。他心裡清楚,蜈蚣這類生靈本就身含劇毒,毒素更是它們最淩厲的攻擊手段。
他憶起兒時曾在一本古舊典籍上讀到過,蜈蚣的毒性強弱,與其體型大小息息相關,簡單來講,個頭越是龐大,所蘊毒素便越是霸道。
眼前這隻千足蜈蚣足有百丈之長,其體內蘊含的毒素,怕是已經達到了駭人聽聞的地步。
許木對蜈蚣其實並不陌生,他是山村裡長大的孩子,小時候常和夥伴們從石頭縫裡抓小蜈蚣玩,還有人家專門捉蜈蚣回去喂家禽。
隻是那時的小蜈蚣毒性微弱,偶爾不小心被咬傷,被咬的地方雖會紅腫起來,但隻要用清水反複衝洗幾次,便不會有性命之憂,頂多在家躺上兩三天,紅腫也就消了。
可眼前這百丈蜈蚣的毒,顯然絕非兒時那些小玩意兒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