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步月沒有見到傾城公主,這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隻是他們進宮這一會兒,笑話已在宮裡傳開:質子瘋的不行,生怕自己抱不著傾城公主的大腿,一進宮就跑去求公主憐惜,連死了的三皇子都請出來,但還是吃了閉門羹。
大家都想看江步月如何收場。
畢竟這是北霖,傾城公主才是主子,頂多落個禦下不嚴,但南靖質子尚未過門,就偷腥到公主府裡,可是要被掃地出門的。
江步月卻毫不在乎,他的三殿下深度體驗一日遊還沒結束。
黃濤無法理解自家主子,望著身後緊閉的至真苑宮門,神情沮喪。
“殿下,咱們回去嗎?還是去麵聖?”黃濤低聲問道,“總得想個法子。”
見江步月不語,他有些著急:
“咱們好不容易得了北霖皇帝首肯,能光明正大回去。”
“結果橫生枝節,連傾城公主也誤會您。”
“一旦醜聞坐實,彆說和親……怕是回國都難了。”
“公主不見您,您就去告訴北霖陛下,有人陷害您,陛下是知道您的為人的……”
他一邊趕路一邊念,三皇子限定版紈絝江步月,卻突然悠悠發問:
“黃濤,你喜歡傾城麼?”
黃濤驚得險些從車轅上栽下去。
“殿下莫要說笑!屬下不敢!”
“不對,我換個問法。”江步月伸手虛扶了他一下,“你覺得傾城如何?”
“傾城公主啊……”黃濤托著下巴想了想,目光掠過江步月腰間的雙魚香囊,
“公主對殿下是極好的,年節不缺禮數,除了身子弱些,沒得挑剔。
“總之是個好主子。”
“吾也覺得,傾城很好。”江步月把玩著袖扣,卻話鋒一轉。
“那你覺得,傾城會殺人嗎?”
黃濤倒吸一口涼氣:“殿下的意思是……殺陳公公的,並非公主授意?”
江步月微微搖頭,不置可否。
黃濤依舊心急如焚:
“殿下,您彆再惦念三殿下托夢了!陳公公是誰殺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您身上的臟水洗不清啊!”
“急什麼。”江步月語氣平淡,“方才似乎又聽見三哥在耳邊絮語,他想看看,陳公公究竟是怎麼死的。”
黃濤雖急,卻也隻能順著他的話:“殿下,刑部的人絕不會給我們看卷宗。”
江步月卻輕笑一聲:
“何須去刑部。”
“我要將陳公公那日走過的路,親自走一遍。”
黃濤所有勸說的話都化作了無聲的歎息:“三殿下不是托夢讓您去至真苑麼?怎麼又念起陳公公了。”
然後,他聽見殿下冰冷的聲音驟然響起:
“三哥說,若非陳公公,他都不知道自己曾有過一個孩子。”
黃濤背後的汗毛瞬間直豎。
“不是,殿下……您說什麼?”
“誰的孩子?”
電光石火間,他全都明白了。
——那並非憑空捏造的醜聞。
南靖的齊光玉袖扣確有其物,但它不屬於自家殿下,而是屬於已故的三皇子。
三皇子曾在無人知曉時,與至真苑有過牽扯。
並且,是極深的牽扯。
他的目光落在自家主子的袖口,果然,右手廣袖上,缺了一顆齊光玉獅首袖扣。
殿下一早便知是三皇子惹的禍,才要代入他的衣著和視角,把這些天的所作所為走馬觀花地看一遍,不是發瘋,卻是複盤。
一旦這個推測被印證,黃濤的大腦便飛速地轉了起來。
“殿下,殿下。”黃濤一拍腦袋,想起來一件事。
“您還記得我前些天說的,趙三娘的女兒叫小意嗎!”
“這醜聞裡的女子就是小意!求避子湯的就是她!”
江步月緩步下車,順著他的話道:“如此說來,這小意,想必也已不在人世。”
“是死了……”黃濤努力回憶著小意的樣貌,“她也是至真苑的老人了……”
話音戛然而止。黃濤猛然想起方才在至真苑門口的疑惑。
為何苑中儘是陌生麵孔?
那些舊人呢?
小意死了,趙三娘死了,三皇子死了……至真苑的舊人,難道都已遭不測?
傾城公主該不會也……
呸!
黃濤心亂如麻,忍不住偷眼去瞧江步月,隻見對方麵容淡漠,無波無瀾,他心裡不由得泛起點點酸澀。
明明歸國在即,主子卻又被親兄長留下的爛攤子拖累。
這一路走來,這世上,還有誰不坑主子麼?
那必然是黃濤他自己,他暗中為自己下了決心。
江步月在黃濤引路下,沿著陳公公那日的路徑緩步而行。
不多時,便到了濁水庭。
聽黃濤講完此處不成文的規矩,江步月倒是生出了幾分興趣。
“你是說這袖扣,是那個小意,先從至真苑漂到了濁水庭,再被陳公公搶走的?”
“帶我去見見那位孟嬤嬤。”
一刻鐘後,黃濤在濁水庭外喊破了喉嚨,也無人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