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玦走出長公主府時,嘴角那點偽裝的溫柔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長公主宮殿的富麗堂皇還映在眼底,可回到宮中自己那破舊不堪的碎軒閣,兩相對比,簡直像從雲端跌進了泥沼。
可蕭玦毫不在意,腳步沒停,徑直往裡走。
房間的門大敞著,連個像樣的門閂都沒有,就那麼大啦啦地開著。
他站在門口,臉上慢慢勾起一抹笑,那笑容沒達眼底,隻停在嘴角,帶著股陰惻惻的瘋勁,像暗夜裡的鬼魅。
漆黑的瞳孔裡翻湧著不知名的情緒,身體裡充斥著一種近乎病態的興奮。
他慢悠悠地從袖子裡摸出一把匕首,刀身不長,卻閃著冷冽的光,是他藏了許久的東西。
他握著匕首,指腹摩挲著冰冷的刀刃,不緊不慢地朝房間裡走去。
房間裡比院子還要破。
斑駁的牆壁,掉下來的泥塊堆在牆角,混合著灰塵和蛛網。
一張破舊的木桌歪在一邊,腿都缺了一根,用石頭墊著才勉強站穩。
牆角的櫃子門耷拉著,裡麵空蕩蕩的,連件像樣的衣裳都沒有。
這破地方,跟他破爛不堪的人生簡直絕配。
地上更是淩亂不堪,像是被人狠狠打砸過一番。
碎掉的瓷片、扯爛的布條、還有幾個翻倒的破碗,散落得到處都是。
蕭玦掃了一眼,眼神沒什麼波動,甚至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他根本不在乎有什麼東西被偷走,畢竟這屋裡,從來就沒有值錢的玩意兒,更沒有他珍視的東西。
他的目光落在床榻上。
被子被劃爛了好幾道口子,裡麵發黃的棉絮漏了出來,亂糟糟地堆著。
這是他唯一的被子,冬天全靠它取暖。
就在這時,一股淡淡的血腥氣飄進了鼻腔。
蕭玦臉上的笑容瞬間放大,那笑容扭曲又詭異,渾身的陰暗氣息幾乎要凝成實質。
他一步步走到床前,伸出沒握匕首的手,慢條斯理地掀開了那床破爛的被子。
下一秒,兩具血淋淋的貓屍映入眼簾。
是他經常喂的那兩隻野貓,一黑一花,以前總在碎軒閣的院牆上曬太陽,見了他也不躲。
可現在,它們渾身是傷,脖子上有明顯的掐痕,眼睛圓睜著,嘴角還掛著血沫,死狀淒慘極了。
濃鬱的血腥氣撲麵而來,那些被他壓在心底的、潮濕陰暗的過去,瞬間席卷而來,將他整個人淹沒。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活下來的。
從小到大,宮女太監見他沒靠山,誰都能欺負兩句。
飯是涼的,有時候甚至沒有飯,他隻能趁著夜深人靜,去禦膳房的泔水桶裡撿彆人剩下的剩飯剩菜。
有時候是啃得乾乾淨淨的骨頭,有時候是餿了的粥,他都狼吞虎咽地吃下去,隻為了活著。
他像條野狗一樣,在宮裡苟延殘喘。
為了乞食,他甚至跪在地上給一個太監磕過頭,求他給點吃的。
那個太監笑著踢翻了他的碗,把餿掉的饅頭扔在泥水裡,讓他像狗一樣舔著吃。
他真的照做了,饅頭又餿又臟,可他吃得很香,因為那是能讓他活下去的東西。
這麼多年,他就是這樣,像豬狗一樣乞食,像臭蟲一樣在陰暗的角落裡存活,搖尾乞憐,毫無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