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清遠“啊”了一聲,指著那消散的光影:“這、這是……”
“正氣共鳴。”酆燼忽然開口。
他始終端坐未動,此刻抬眼看向袶沅,眸中竟有一絲極淡的讚許:
“她的魂體深處那點執念,不是怨,不是恨,是烙印。”
“烙印?”林硯心問,“那是什麼?”
“刻在骨血裡的東西。”酆燼指尖輕點石桌,“尋常人死,魂魄要麼渾噩,要麼執念成怨。但她不同。”
他看向沈月魄:“你看見了嗎?”
沈月魄緩緩點頭。
她看見了。
從袶沅敘述開始,那魂魄深處就有一點金芒在跳動。
不是功德金光,比金光更熾熱、更純粹。
像熔爐裡的鐵,千錘百煉後淬出的鋼芯。
那是信念。
幽墟道長的哭嚎忽然在沈月魄耳畔回響,“我曾經也有過心懷善意的時候…”
沈月魄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眸中清光湛然。
人心會變,道心會偏。
修行路上多的是墮入魔障的“曾經的善人”。
但總有些東西,是變不了、偏不得、摧不垮的。
比如緝毒警入職那天的宣誓!
比如槍林彈雨裡護住戰友的本能!
又比如緝毒警的信念!
那是烙進魂魄裡的印記。
輪回洗不褪,邪術蝕不穿,連死亡都帶不走。
“好。”沈月魄看向袶沅開口,“明天我聯係特案局的人帶你去。”
袶沅聞言,深深一揖。
這一揖,讓牛頭馬麵哭得更凶了。
“俺、俺也要去!”牛頭一抹臉,官袍袖子濕了大半,“俺要親眼看著那畜生下油鍋!”
馬麵拽住他:“你去乾嘛?嚇著陽間的警察同誌怎麼辦?”
“俺可以變小!”牛頭急了,周身陰氣一斂,那九尺身軀竟真的縮成七尺有餘。
青麵也褪成尋常莊稼漢的黝黑,“你看,像不像個趕車的?”
孟歸塵“噗嗤”笑出聲:“像像像,像偷了官袍的趕車老漢。”
最後,在酆燼能凍死鬼仙的眼神下,牛頭馬麵被孟歸塵帶回了地府。
…
沈月魄將一枚養魂玉供在祖師爺神像前,指尖輕點,一道金光沒入玉中。
這是虛靜觀的安魂陣。
虛靜觀開山祖師所創,對溫養殘魂有奇效。
嫋嫋香煙升起時,袶沅的魂魄在陣中舒展了眉目。
“這裡比輪回戒自在些。”沈月魄說,“你且歇著,有事叫我。”
“謝謝。”
廂房裡,沈月魄從觀裡的浴室洗澡出來,屋裡空蕩蕩,酆燼沒在房裡等她。
約莫十五分鐘後,門被推開,酆燼穿著家居服進來,他看都沒看她一眼,徑直走向床。
“酆燼。”
沈月魄敏銳地察覺到他的情緒不對,倏地拉住他的手。
那手冰涼。
不是因為沐浴,是他刻意壓下了體溫。
幽冥帝君若不想讓人近身,連氣息都能凍傷神魂。
他停下腳步,側過頭,暗金色的眸子在燈光下晦暗不明,“怎麼?”聲音也涼。
沈月魄攥緊他手指:“酆燼,你…怎麼了?”
酆燼沉默地盯著她。
那目光太沉,壓得她幾乎要鬆手。
許久,他才開口,一字一句像在冰上鑿刻:
“沈月魄,你替彆人算計我。”
沈月魄指尖一顫。
瞬間明白了,是袶沅的事。
“袶沅這樣的魂魄…”酆燼抽出自己的手,走到窗前背對她。
“生前保家衛國,功德昭昭。就算不知內情,入了地府,我也會命人關照。可你…”
他肩背繃得很直:
“你卻特意告訴她,我們幾人的身份。沈月魄,你擺明了就是為了她,算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