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通也無妨,殿下的安排,總是有他的道理。
謝綿綿拈起一顆蜂蜜鬆子糖,放入口中,甜意絲絲化開,帶著鬆仁的醇香,恰到好處地驅散了唇齒間縈繞不去的藥材清苦。
讓連翹給雪球喂小魚乾,謝綿綿則是將那隻裝好藥丸的瓷瓶小心放入錦囊,又取過一張小箋,提筆蘸墨。
她先是寫了“藥已備妥,請殿下按時服用。願吾殿下萬安!務必保重保重保重!”
筆尖頓了頓,又添上幾行小字:“今日出府采買下人,與尚書府李二起了衝突,已代為教訓,日後當向李大討取管教報酬。殿下作證。”
寫罷,將小箋卷好,一並塞入錦囊,重新係回黑貓頸間。
“去吧。”謝綿綿輕輕拍了拍黑貓的頭。
那黑貓用腦袋蹭了蹭她的手腕,碧瞳中似有靈光一閃,旋即輕盈一躍,悄無聲息地融入夜色。
仿佛從未出現過。
謝綿綿正準備吃第二顆蜂蜜鬆子糖,門外便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一個小丫鬟氣喘籲籲地跑進來:“姑娘!侯爺和世子回來了,讓您即刻去用前廳。”
微微一頓,那小丫鬟又道:“說是讓小姐一人前往。”
謝綿綿看看天色,嗯,到晚膳時間了。
刻意提到讓小姐一人去,齊嬤嬤更加不放心,“我陪著姑娘一起去。”
她擔心那侯爺回來後,全家一起欺負她家姑娘。
謝綿綿卻是給她一個安心的笑,“嬤嬤安心歇著,這點事還不必勞您大駕。”
若有人對她指責,她相信自己可以說服對方。
說服不了也無妨。
還可打服。
……
剛踏入廳門,一股壓抑沉滯的氣氛便撲麵而來。
侯爺謝弘毅坐在主位上,臉色鐵青,手中的白瓷茶杯被他捏得咯咯作響。
世子謝如瑾眉頭緊鎖,看向謝綿綿的眼神複雜,卻難掩失望與責備。
侯夫人見她進門,視線望向她身後再三確認無人相隨,拿起帕子按了按並無淚痕的眼角,同時。
謝思語則低垂著頭,纖纖玉指絞著衣帶,一副受了莫大委屈卻強自隱忍的模樣。
“父親,母親,兄長。”謝綿綿依禮問候,聲音清淩。
“孽女!你可知錯?”
謝弘毅看著進門謝綿綿,厲聲喝道:“跪下!”
謝綿綿眨了眨眼睛,覺得這侯府夫妻真是……
自視甚高。
殿下身為太子都不讓她跪,這侯府夫妻倒一天兩回。
謝綿綿如中午麵對侯夫人時完全無視這兩個字,在就近的位子坐下,語氣平靜無波:“女兒不知何處做錯,還請父親明示。”
“誰準你坐下的?!”侯夫人立刻開口,齊嬤嬤沒來撐腰,她的氣勢十足,連同午膳時對謝綿綿的不滿在此刻發泄,“你忤逆父母之命不跪下認錯,真是無半分教養!”
“今日還將一個來曆不明的小乞丐帶回府中,不僅汙了侯府的門楣,還動手傷了尚書府二公子!”
“方才已有消息說尚書府會派人來問責,你讓我們侯府的臉往哪裡擱?一想到若李尚書因此怪罪,影響侯爺與瑾兒,我這心就……”
“母親此言差矣。”謝綿綿緩緩抬頭,目光直視著故作西子捧心的侯夫人,清亮的眸子裡滿是坦蕩,“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救那小乞丐也是為侯府積德行善了吧。何談汙了侯府門楣?我並無錯處為何要認?”
“至於尚書府二公子,是眾人皆知的紈絝,尚書府竟有臉來問責?”
謝綿綿覺得這個問責,尚書大人和李大公子定然不知。
“姐姐,”謝思語的聲音裡帶著恰到好處的責怪與惋惜:“你或許一時情急,是為救那乞丐。隻是……隻是姐姐那般對尚書府公子出手,終究於禮不合,也太過駭人了些。街上的人都看著呢,怕是對姐姐的聲譽有礙……”
“語兒的顧慮極是。”謝如瑾皺了皺眉,看向謝綿綿,語氣帶著兄長式的規勸與責備:“你剛回府,許多規矩還不熟悉。救助弱小是善心,但也得看對方是誰。”
“那李二公子雖有紈絝之名,可他畢竟是尚書公子,你當眾給他沒臉,讓他下不來台,隻怕後患無窮。此事,你確實欠些考量。”
眼見謝綿綿對自己的行為沒有任何認錯道歉之意,對眾人的勸解完全也沒有接受之心,竟然忤逆自己的命令不下跪,侯爺謝弘毅的臉色沉得仿佛能滴出墨來,“無知狂妄!”
“李家乃是名門望族,那李二就算紈絝也是身份尊貴,你怎能說打就打?你分明是要將我們侯府推向萬劫不複的境地!回府第二日便惹出如此大禍,看來是要好生找人教教你規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