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的聲音在北平蕭瑟的寒風中,並不響亮,卻清晰地落入朱能的耳中。
每一個字,都重逾千斤。
“‘燕雲火器隊’,出擊。”
朱能那張沉默如鐵的麵龐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
他隻是微微躬身,沉聲應諾。
“遵命!”
下一刻,他轉身,魁梧的身影帶著一股凜冽的殺伐之氣,消失在城牆的甬道之後。
城牆上,陷入絕望的高翔和一眾衛所兵,根本沒有注意到這短暫的交接。
他們所有的心神,都被城外那股勢不可擋的鋼鐵洪流所攫取。
恐懼,正在吞噬他們的理智。
“殺啊——!”
北元部落頭目阿古拉,已經徹底被貪婪燒昏了頭腦。
他揮舞著手中那柄沾滿了無數漢人鮮血的馬刀,刀鋒在夕陽下反射出嗜血的紅光,一馬當先,衝向那片散發著奇異香甜氣息的金色田野。
他甚至已經能夠想象,身後城牆上那些懦弱的南人,正如何瑟瑟發抖。
他們會再一次眼睜睜看著自己搶走過冬的糧食,然後在漫長的寒冬裡,抱著空空的肚子,絕望地死去!
這是他們阿古拉部落傳承了數十年的生存之道!
是長生天賦予他們草原之狼的權力!
“嗷嗷——!”
五百騎兵的呼嘯彙成一股毀滅性的聲浪,馬蹄密集地敲打著冰冷堅硬的土地,大地在他們的鐵蹄下發出痛苦的**,震動感沿著城牆的磚石,清晰地傳遞到高翔等人的腳底。
那不是奔跑。
那是一場小型的、人為製造的地震。
“完了……”
高翔麵如死灰,雙腿一軟,幾乎要癱倒在地。
“神糧……神糧保不住了!”
他聲嘶力竭地朝著那些早已被嚇破了膽的衛所兵吼叫。
“弓箭手!放箭!快放箭啊!”
他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恐懼和憤怒而變得尖利,扭曲得不似人聲。
城牆上的新募衛所兵們,被這聲嘶吼從麻木的恐懼中驚醒。
他們顫抖著舉起手中的長弓,憑著最後一絲屬於軍人的本能,稀稀拉拉地射出了幾十支箭矢。
然而,勇氣並不能彌補訓練和裝備的差距。
這些箭矢在凜冽的北風中飄飄蕩蕩,失卻了所有的力道,軟弱無力地劃過一道可笑的弧線。
彆說射中敵人,它們甚至連北元騎兵狂奔的馬腿都摸不到,就提前墜落在地,被踐踏而過的馬蹄踩成碎片。
“哈哈哈哈哈哈!”
阿古拉看到了那陣無力的箭雨,看到了城牆上那些絕望而又可笑的麵孔。
他爆發出愈發張狂的、雷鳴般的大笑。
“南人的箭,就跟他們的膽子一樣軟!”
雖然元朝一敗塗地,但草原上的蒙古人卻覺得是那些所謂的貴族被中原文化腐蝕了。
他們從未正眼看過這些軟弱的中原人。
五百米……
四百米……
阿古拉的瞳孔中,已經能清晰地倒映出那些金黃色的、飽滿得仿佛要爆開的“棒子”!
空氣中那股甜香,濃鬱得讓他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
他已經迫不及不及待,要將這些神賜的糧食踩在腳下,然後據為己有!
近了!
更近了!
就在阿古a拉和他麾下最精銳的先鋒騎兵,即將衝入農田,馬蹄已經踏上田埂的那一刹那!
異變,突生!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一陣整齊劃一到令人頭皮發麻的巨大雷鳴,猛地從農田前方,一道毫不起眼的低矮土坡之後炸響!
這聲音,與大明軍隊那些零星“劈啪”作響的劣質火銃截然不同!
那是一種沉悶、厚重、仿佛天神用巨錘擂動戰鼓的“死亡雷鳴”!
一道道橘紅色的火舌,從土坡後噴吐而出!
土坡之上,朱棣親率那五十名燕雲火器隊的士兵,早已如獵人般潛伏在此。
他們身披土黃色的偽裝,與這片土地融為一體,完美地避開了北元斥候的視線。
他們在阿古拉的騎兵衝入三百米死亡範圍的瞬間,冷靜到冷酷地,執行著朱棣這一個月來,用血與汗烙印在他們骨子裡的“三段擊”戰術!
第一排,十六人!
齊射!
“噗!噗!噗!噗——!”
一排肉眼幾乎無法捕捉的鉛彈,交織成一道死亡的彈幕,瞬間籠罩了衝在最前端的騎兵。
衝在最前麵的阿古拉,臉上的狂笑還凝固在嘴角。
下一秒。
他的胸口,仿佛被一柄無形的攻城巨錘狠狠砸中!
一股沛然莫禦的恐怖力量貫穿了他的身體!
他低頭,視野中是自己胸前那足以抵擋尋常箭矢的雙層牛皮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