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數十萬軍民的安危,離不開您這尊軍神坐鎮!”
徐達的眼皮微微一跳。
他聽懂了朱棣的言外之意。
這是……強行將他也綁上這輛瘋狂的戰車!
……
應天府。
紫禁城,奉天殿。
與北地的酷寒不同,南國的京師正被一股壓抑的暑氣籠罩。
丞相胡惟庸,剛剛從焦頭爛額的朝會中走出。他的手中,捏著一份來自雍、冀兩地的加急奏報。
奏報上的每一個字,都描述著赤地千裡、餓殍遍野的人間慘劇。
可胡惟庸的臉上,非但沒有絲毫憂國憂民的沉重,反而在一絲無人察覺的陰影下,嘴角緩緩勾起。
他坐在返回府邸的轎子中,閉著眼,指節輕輕敲擊著扶手。
朱棣。
數十萬流民。
被圍困的北平。
這些詞語在他的腦海中盤旋、碰撞,最終,組合成了一個讓他血液都開始微微發燙的詞。
天賜良機!
一個能將那個屢次與他作對,甚至毀掉他精心布局的皇子,徹底打入塵埃,永世不得翻身的機會!
他猛地睜開眼,眼底深處,滿是毒蛇般的算計。
回到相府,他甚至來不及換下朝服,便立刻提筆,寫下了一封奏折。
第二天。
朱元璋正為大旱之事煩躁不堪,徹夜未眠。胡惟庸的奏折,被第一時間呈了上來。
朱元璋打開一看,眉頭頓時擰得更緊。
又是彈劾朱棣?
可當他看下去時,神情卻出現了微妙的變化。
胡惟庸在奏折中,一改往日咄咄逼人的彈劾嘴臉,字裡行間,滿是“忠臣”的“顧慮”與“大局觀”。
他聲稱,燕王朱棣正被數十萬流民圍困於北平,城池危在旦夕!此刻,個人的功過榮辱皆是小事,保全北平,安撫流民,才是動搖國本的頭等大事!
朝廷,必須立刻“支援”燕王!
他甚至“主動”提議,請陛下“顧全大局”,暫且放下對燕王的偏見,“傾儘國庫”以支持燕王救災!
胡惟庸請求朝廷,立刻撥款“白銀五十萬兩”,火速運往北平,用以安撫流民,穩定大局!
朱元璋看著奏折,眼神變幻不定。
胡惟庸……竟在此刻,表現出如此“不計前嫌”、“以國事為重”的胸襟?
連日來的焦躁與疲憊,讓他的判斷力出現了一絲鬆動。
“準奏!”
朱元璋最終拍板。
然而,所有人都沒看到,當胡惟庸走出大殿時,他臉上那“為國分憂”的沉重表情,瞬間化為了陰冷至極的笑容。
當夜。
戶部的銀庫被打開。
一箱箱貼著封條的沉重木箱,本該被裝車運走。
但在胡惟庸的親信,戶部侍郎的暗中操縱下,一場偷天換日的把戲,在夜幕的掩護下悄然上演。
五十萬兩,足以堆成一座小山的雪花白銀,被悄無聲息地留在了庫房深處。
取而代之的,是一箱箱幾乎沒什麼分量的……
大明寶鈔!
那些在朱元璋的強製意誌下推行,卻因為朝廷的濫發與毫無信用擔保,早在民間淪為廢紙的寶鈔!
一箱箱的“廢紙”,被鄭重其事地蓋上官印,貼上封條,浩浩蕩蕩地裝船,沿著運河,一路北上,運往那座被饑餓與死亡包圍的城市。
相府書房。
胡惟庸憑窗而立,看著遠處運河上那支“承載著皇恩浩蕩”的船隊,緩緩消失在天際線。
他的眼中,翻湧著殘忍而快意的光芒。
“朱棣啊朱棣……”
他低聲呢喃,聲音裡帶著一種病態的興奮。
“你不是能耐嗎?你不是有神鬼莫測的手段嗎?你不是有‘神糧’嗎?”
“本相,就用這五十萬兩‘合法’的廢紙,廢掉你的權利!”
此刻的胡惟庸不止是為了對付徐達,不止是為了北平的權利,而更多是為了那種神奇的神糧和傳聞中的新式煉鋼法。
這才是鞏固權利的最重要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