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的目光如同刀鋒,掃過所有惶恐不安的下屬,最終停留在高翔因震驚而呆滯的臉上。
“這,不是廢紙。”
朱棣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洪鐘大呂,震徹人心。
他高高舉起那張寶鈔,迎著北平的寒風,字字鏗鏘,每一個音節都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這是父皇體恤北平,賜下的‘浩蕩皇恩’!”
他轉過身,麵對著碼頭上那些聞訊而來、滿臉惶恐不安的流民和百姓。
他們衣衫襤褸,眼神中充滿了迷茫與饑餓,此刻正伸長脖子,試圖聽清朱棣的話語。
朱棣的目光掃過他們,眼神深邃,隨即朗聲道:“傳本王令!三日後,於開發新區廣場,舉行‘皇恩接收大典’!
本王要當著北平所有軍民的麵,感謝父皇的恩典!”
高翔等人徹底懵了。
他們麵麵相覷,臉上寫滿了困惑與不解。
朱棣這是何意?將廢紙當做恩典?這無疑是自欺欺人,甚至是在玩火!
可朱棣眼中那份深不見底的自信,卻又讓他們不敢妄加揣測。
三天後,大典如期舉行。
開發新區廣場上,人山人海,數十萬軍民齊聚於此,將整個廣場圍得水泄不通。
流民們擠在人群最外圍,眼中帶著一絲麻木,一絲好奇,以及對任何可能帶來希望的渴望。
廣場中央,堆積如山的寶鈔箱子被打開,紅色的鈔票如同小山一般,壘成了一座高台,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刺眼。
朱棣一身親王常服,頭戴翼善冠,身披玄色常服,器宇軒昂。
他緩步走上高台,每一步都沉穩有力。他親手從箱中抓起大把的寶鈔,任由它們在風中飛舞,如同漫天紅蝶。
“父老鄉親們!”朱棣的聲音傳遍廣場,每一個字都帶著渾厚的穿透力,清晰地落入每一個人的耳中。
“看看這是什麼?這是京城送來的,父皇的恩典!”
流民們眼中露出短暫的貪婪,那是一種對任何“錢財”的本能反應。
可隨即,這份貪婪又迅速黯淡下去。
他們知道,這東西在北平,在如今這個世道,買不到一粒米,換不來一口吃的。
它隻是廢紙,是空洞的數字。
“但是!”朱棣話鋒一轉,語氣突然變得激昂。
“父皇賜下的,是‘皇恩’,不是銀錢!‘皇恩’豈能用於市井買賣,玷汙聖意?”
廣場上的人群開始竊竊私語,嗡嗡作響。
他們不明白朱棣的意思,這“皇恩”不能買賣,那又有什麼用?
“故而,本王宣布!”
朱棣從親衛手中接過一枚嶄新的、閃爍著寒光的鋼印。
那鋼印鑄造精良,邊緣鋒銳,在陽光下反射著冷冽的光芒,赫然是——燕王府督造局所鑄的鋼印!
他拿起一張寶鈔,將其平鋪在木案上,然後猛地將鋼印蓋了下去!
“砰”的一聲悶響,在這數十萬人的廣場上,卻顯得格外清晰。
他高高舉起那張蓋上了鋼印的寶鈔,對著下方數十萬軍民,聲如洪鐘,吼聲震天:
“即刻起,所有寶鈔,加蓋‘燕王府鋼印’!更名為——‘北平工分券’!”
“此券,嚴禁在北平市場流通!它隻有一個用處!凡我北平子民,憑‘身份牌’,按勞領取!”
“憑此券,可在新區內部,指定兌換‘神糧’玉米!指定兌換‘神仙居’的住宿權!指定兌換過冬的棉衣和取暖的煤炭!”
朱棣的目光掃過每一個流民,每一個官員,每一個士兵。
他聲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與磅礴的自信,
“胡惟庸想用‘廢紙’衝垮北平,那本王就用這‘廢紙’,建立一個隻屬於北平的、嶄新的循環!一個隻認勞動,不認奸商的循環!”
短暫的死寂後,廣場上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歡呼。
那聲音如同平地驚雷,將所有人的迷茫與絕望,瞬間衝刷得一乾二淨!“王爺千歲!”“王爺千歲!”的呼聲此起彼伏,響徹雲霄。
那些流民們,眼中貪婪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狂熱的信仰,他們瘋了,他們看到了活下去的真正希望!
高翔站在朱棣身後,看著那堆積如山的“廢紙”轉瞬間變成了控製流民、激發生產力的“完美工具”,他渾身巨震,如同被一道無形的電流擊中。
他看著朱棣那巍峨的背影,看著他如同神祇般掌控全局的姿態,心中最後一絲疑慮徹底消散。他雙膝一軟,對著朱棣的背影,深深拜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