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受控製地走過去,伸出手指,觸碰那冰冷、堅硬的表麵。
窗明幾淨,溫暖如春。
這八個字,他曾在無數詩詞歌賦中讀到過。
直到今日,他才真正明白,那究竟是何等奢侈的意境。
午膳,設在“新區食堂”。
當一口用嶄新的“炒鋼鍋”爆炒出的青菜送入口中時,那種猛烈而豐富的鍋氣,那種油脂與食材瞬間結合產生的、前所未有的鑊香,讓晉王朱?的味蕾徹底炸裂。
他終於明白,為何“北平商行”的鐵鍋能在北方賣瘋。
因為這不僅僅是一口鍋。
這是一種全新的、更美味的、屬於“富足”的生活方式。
道路、居所、食物……
一樁樁,一件件,都在無聲地訴說著北平與這個時代其他地方的“不同”。
最後,他被帶到了西山礦場。
然後,他見到了“神”。
或許,那應該被稱為“魔”。
一頭純粹由鋼鐵鑄造的黑色巨獸,盤踞在巨大的礦坑旁,冰冷、猙獰,仿佛從深淵中爬出的惡魔。
隨著一聲令下,巨獸的體內發出沉悶的嘶吼,煙囪裡噴出遮天蔽日的白色蒸汽。
“轟——隆——隆——”
大地開始震顫!
朱?腳下的土地,仿佛正被一隻無形巨手撼動。
那頭鋼鐵巨獸發出了震天動地的咆哮,金屬的連杆與齒輪瘋狂運轉,奏出了一曲來自地獄的交響樂!
下一刻。
一道粗壯得令人頭皮發麻的“水龍”,從礦坑深處被猛然抽出,以一種無可匹敵的姿態,咆哮著射向遠處的山穀!
那不是水流。
那是恐怖的暴力!
是人力無論如何也無法企及的、純粹的、蠻橫的力量!
晉王朱?,徹底失語了。
他呆呆地站在那裡,大腦一片空白,渾身的血液仿佛都在那一瞬間凝固。
他被這種徹底超越了他整個時代認知的“富足”與“武力”,完全擊潰了。
他終於徹底明白。
他這個四弟,早已不是什麼鎮守邊疆的“藩王”。
他是一個……他是一個自己完全無法理解的、掌握了“神力”的恐怖存在。
傍晚,燕王府,書房。
檀香嫋嫋,卻驅不散空氣中那令人窒息的冰冷。
晉王朱?坐立不安。
他的手指在桌案上無意識地敲擊著,那杯早已涼透的茶,他一口都未曾喝下。
他的目光,不受控製地投向書桌後的那個人。
他的四弟,朱棣。
那個男人麵色冰冷,眼神沉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他的手中,正捏著一封薄薄的信紙。
那是從應天府八百裡加急送來的密信。
朱棣正在一字一句地閱讀著,動作很慢,很穩,仿佛在看一份再尋常不過的軍報。
可晉王朱?的心中,卻湧起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強烈感歎。
甚至……是一絲憐憫。
不是憐憫即將暴怒的朱棣。
而是憐憫那個遠在應天府的、丞相胡惟庸的蠢兒子。
“那個蠢貨……”
晉王心中無聲地呐喊。
他根本不知道,他砸爛的,不僅僅是一家商行。
他抽打的,也不僅僅是一個老掌櫃。
他試圖用最原始、最愚蠢的方式去招惹的,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