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讚周!你……你大膽!”朱純臣色厲內荏,“本國公乃朝廷勳戚,豈容你一個侍衛……”
“勳戚?”韓讚周獰笑,“昨夜陛下讓你捐糧出丁,你推三阻四!如今陛下剛有難,你就迫不及待想當家了?老子看你是想投賊想瘋了吧!”
這話太直白,太誅心!朱純臣氣得渾身發抖:“你……你血口噴人!”
殿內亂成一團,吵嚷聲幾乎要掀翻屋頂。王承恩癱坐在地,看著這末日來臨前人性最醜陋的撕扯,隻覺得心肝俱裂,萬念俱灰。陛下……您到底在哪啊……
就在這混亂達到頂點,幾乎要演變成內訌火並的刹那——
“轟!!!!”
一聲驚天動地的、遠比昨夜火雷猛烈十倍的巨響,猛地從城外東北方向傳來!震得武英殿的窗欞都在嘩啦作響!緊接著,是連續不斷的、沉悶的爆炸聲和衝天的火光,即便隔著重重宮牆,也能看到東北角天際被映得一片血紅!
那不是炮聲!是……是什麼東西被點爆了?而且規模極其龐大!
殿內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巨變驚呆了!爭吵戛然而止,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望向東北方向,臉上寫滿了驚愕和茫然。
朱純臣張著嘴,高起潛縮回了脖子,韓讚周握刀的手也僵住了。
王承恩猛地從地上爬起來,撲到窗邊,死死盯著那片火光,嘴唇哆嗦著,一個難以置信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腦海——火……如此大火……難道……
還沒等眾人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殿外甬道上傳來一陣極其急促、淩亂,卻又帶著一種詭異興奮的奔跑聲和呼喊聲!
“開了!門開了!”
“是陛下!陛下回來了!!”
“陛下從德勝門回來了!!!”
什麼?!
殿內眾人,包括王承恩、韓讚周、朱純臣、高起潛,全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耳朵裡嗡嗡作響,懷疑自己是不是在極度恐慌中出現了幻聽。
陛下?從德勝門回來了?德勝門在城北,昨夜陛下失蹤在西邊,闖營也在西邊和南邊,他怎麼從北邊回來?還開了德勝門?
腳步聲已到殿外。
“哐當!”
武英殿緊閉的殿門,被從外麵猛地推開!清晨微白的光線,混雜著遠處火光詭異的紅色,潑灑進來。
一個身影,逆著光,站在門口。
身材不算高大,甚至有些瘦削踉蹌。渾身沾滿黑灰和血汙,左邊的袖子幾乎被暗紅色的血浸透,軟軟地垂著,隱約可見一截斷箭杆還紮在肉裡。頭發散亂,臉上除了汙垢便是失血過多的慘白。
但那雙眼睛……
那雙眼睛,在逆光中亮得駭人,像兩點燒紅的炭,又像深不見底的寒潭,裡麵翻湧著疲憊、痛楚,以及一種剛剛完成某種血腥壯舉、餘燼未熄的、令人骨髓發冷的平靜與暴戾。
是朱元璋。
他右手拄著一根不知從哪兒撿來的、燒焦了半截的木棍,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目光緩緩掃過殿內每一張或驚駭、或狂喜、或恐懼到扭曲的臉。
死寂。
絕對的死寂。連呼吸聲都聽不到。
朱元璋的目光,最終定格在臉色瞬間慘白如鬼、身體開始不受控製顫抖的朱純臣臉上。
他咧了咧嘴,露出一個混雜著血沫子和無儘寒意的笑容,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卻字字清晰地砸在每個人心上:
“成國公,”
“聽說……”
“你想替咱主持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