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舟看著她掙紮的模樣,也沒太為難她,直接把塑魂丹送到殍了手上。
殍迫不及待地吞下,靈魂逐漸穩固,那股讓殍本能悸動的氣息也隨之隱去。
殍緊繃的身體這才微微放鬆,喉嚨裡壓抑的蟲鳴聲也漸漸平息。
陳舟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反問道:“那你呢?你又為什麼選擇待在此處?”
他環視了一圈這個貧瘠絕望的村莊,目光最後落回殍的身上。
“以你的能力,無論去哪裡,都比待在黃沙窩要好得多。留在這裡,既不吃人修行,也未融入人類的生活,不符合你的生存邏輯。”
“這些人應該和你沒什麼太深的牽絆吧。”
這是一個極其尖銳的問題,直指她行為模式的核心矛盾。
但殍這一次卻沒有大腦死機,也沒有查看她那個破舊的本子,她抬頭,看著身後棲身的土屋。
然後,一個詞彙從她那被無數怨念和貪婪包裹的意識核心中浮現出來。
這個詞,是她被撿到之後,學到的第一個詞彙。
“家人。”她吐出這兩個字,聲音依舊平直,但似乎比之前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份量。
“家人?”陳舟更感興趣了,“可你不是人。”
這句話如同一柄重錘,狠狠地砸在了殍的邏輯中樞上。
她又卡殼了。
是啊,她不是人。
她是一個由餓殍的怨念和蝗妖的邪念中誕生的怪物。
這一點,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既然不是人,又何來家人一說?
“家人”這個概念,在她的理解裡,是基於血緣和共同生活而產生,有高度利他性和犧牲性的情感鏈接,完全違背了她作為怪物生存至上的根本原則。
她的行為,自相矛盾。
看著她那張寫滿了程序錯誤的臉,陳舟覺得這個強大的怪物還挺單純的。
還是彆玩了。
再玩可能就真的壞掉了。
陳舟笑了笑:“你看,你都在做不符合你行為邏輯的事,我偶爾做一件,又有什麼奇怪的?”
殍無法反駁,隻能呆呆地看著他。
“非要問個為什麼的話……”陳舟輕聲道,“大概是,你的情況和我認識的一個人有點像。”
陳舟本人是不信善惡有報的,但是一個怪物都願意為了人類違背本能,陳舟不介意做她的善報。
陳舟看向殍,示意了一下她身後那間破敗的土屋,“你的家人在裡麵?”
殍點了點頭,轉身向土屋走去,陳舟身形一晃,也跟了進去。
走進土屋,一股濃重的草藥味和衰敗的氣息撲麵而來,屋裡光線昏暗,隻有一盞豆大的油燈在角落裡搖曳。
一個身影正躺在簡陋的土炕上。
那是一個很老,很醜的女人。
她的臉上布滿了深刻的皺紋和老年斑,皮膚乾癟地貼在骨頭上,頭發稀疏花白,整個人蜷縮在破舊的被子裡,仿佛生命之火隨時都會熄滅。
這個老人,就是黃沙窩村裡人儘皆知的“醜婆”。
但陳舟知道,這個名字原本不屬於她。
殍走過去,熟練地端起炕邊一碗已經涼透的草藥,用勺子一勺一勺地喂給醜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