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初秋,慈寧宮庭院裡的桂花已是蓓蕾初綻,空氣裡浮動著若有似無的甜香。沈莞正坐在窗下的繡架前,纖纖玉指引著彩色絲線,在素白緞麵上繡著一幅《夏荷清趣圖》。
陽光透過蟬翼紗照在她專注的側臉上,肌膚瑩潤,仿佛上好的甜白瓷暈著光。
大宮女挽月腳步輕快地走進來,臉上帶著壓不住的喜色:“姑娘,青州來信了!是二爺府上送來的。”
沈莞拈著繡花針的手一頓,倏地抬起頭,那雙秋水眸子裡瞬間迸發出璀璨的光彩,比窗外日光更亮。
她連忙放下針線,幾乎是有些急切地接過那封厚厚的信箋。
信是叔母林氏寫的。前麵絮絮叨叨都是家常,詢問她在宮中起居,叮囑她添減衣物,字裡行間滿是關愛。
直到看到後麵,沈莞的呼吸微微屏住——叔父沈壑岩升任京營參將,不日即將攜全家赴京任職!
巨大的喜悅如同暖流,瞬間湧遍四肢百骸。她捏著信紙的指尖因用力而微微發白,唇角不受控製地向上揚起,露出頰邊兩個淺淺的梨渦,嬌美不可方物。
“叔父……叔父他們要來京城了!”她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望向挽月,眼中水光瀲灩,是純粹的、毫不掩飾的歡欣。
這消息很快也傳到了太後耳中。
太後看著侄女那副喜形於色、連走路都仿佛帶著雀躍的模樣,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這孩子入宮半年,雖日日承歡膝下,乖巧懂事,卻從未見她如此刻這般,流露出屬於她這個年紀的、毫無負擔的鮮活氣兒。
“瞧瞧,聽說家人要來,高興得跟什麼似的。”太後拉著沈莞的手,讓她坐在自己身邊,慈愛地撫著她的鬢發,“既然你叔父一家要入京,待他們安頓下來,你便回去住幾日,好好團聚團聚。”
沈莞驚喜地睜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姑母……阿願真的可以出宮去住嗎?”
“自然可以。”太後笑道,“你又不是宮裡的妃嬪,是哀家的侄女,回家省親有何不可?隻是需多帶些人手,一切小心便是。”
“多謝姑母!”沈莞心中暖意融融,依偎進太後懷裡,軟軟地道謝。這份體貼與恩典,她銘記於心。
接下來的日子,沈莞便在期盼中度過。她細心準備了給叔父的護膝、給叔母的抹額、給兩位兄長的荷包扇套等針線禮物,雖不貴重,卻是一針一線的心意。
終於,沈壑岩一家抵京,交接職務,安置府邸,一切初定。
挑了個秋高氣爽的晴日,太後早早安排了穩妥的侍衛和嬤嬤,準備了豐厚的賞賜,允沈莞出宮歸家。
馬車駛出宮門的那一刻,沈莞輕輕撩開車簾一角,望著外麵熙熙攘攘的街市,聽著久違的市井喧嘩,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油然而生。
宮牆內的生活固然富貴安逸,卻終究像是被精心修剪過的盆景,少了這人間煙火的勃勃生機。
沈府坐落在新賜的宅邸,雖不及青州老宅軒敞,卻也整潔雅致。馬車剛在府門前停穩,早已等候在門口的沈壑岩、林氏並沈錚、沈銳便迎了上來。
“阿願!”
“妹妹!”
沈莞被玉盞扶著下了馬車,尚未站定,便被林氏一把摟入懷中。“我的兒,讓叔母好好瞧瞧!”林氏眼眶通紅,上下打量著沈莞,見她氣色紅潤,眉眼舒展,姿容更勝從前,一顆懸了半年的心才算徹底落下,“好,好,姑母將你照顧得很好,叔母就放心了。”
沈壑岩雖端著長輩的威嚴,眼中卻也滿是欣慰與激動,連聲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妹妹,宮裡沒人欺負你吧?”大哥沈錚依舊是那副護犢子的模樣,攥著拳頭,仿佛隻要沈莞點個頭,他就能立刻衝進宮裡去理論。
二哥沈銳則笑嘻嘻地湊過來,促狹道:“咱們家阿願如今可是在太後跟前養著的嬌客,這通身的氣派,怕是京裡的郡主公主也比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