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秋陽正好,林氏遞牌子進宮請安。
慈寧宮內自是又是一番親熱。
林氏見沈莞氣色紅潤,眉眼間舒展自如,比在宮外時更多了幾分被嬌養出的瑩潤光華,心中大慰,拉著太後的手連聲道謝。
姑嫂二人說著體己話,沈莞便乖巧地坐在一旁剝著鬆子,偶爾插上一兩句軟語,逗得兩人開懷。
說話間,林氏提起:“過兩日便是十五,妾身想著去護國寺上炷香,一則感謝佛祖庇佑闔家團圓,二則也為我們老爺的新職祈求順遂。”
沈莞聞言,眼睛一亮,放下手中的鬆子,挪到太後身邊,抱著她的胳膊輕輕搖晃,軟聲央求:“姑母,阿願也想去。自從來京那日路過護國寺上了一炷香,這許久都未曾出宮了。侄女想隨叔母一起去,在佛前為姑母,為叔父一家,也……也好好祈福。”
她仰著小臉,眼巴巴地望著太後,那雙秋水眸子裡滿是期盼,讓人難以拒絕。
太後本有些猶豫,但見她這般情態,又想到她平日確實乖巧,且與自家嫂嫂同去,多帶護衛人手,應當無礙,便心軟了,點頭應允:“罷了,想去便去吧。隻是需得多帶些人,早些回來,莫要在外逗留。”
“多謝姑母!”沈莞立刻笑逐顏開,頰邊梨渦甜得醉人。
十五那日,天朗氣清。沈莞戴著帷帽,與林氏一同乘車前往護國寺。
再次踏上這條路,看著窗外熟悉的景致,她心中不免感慨。半年前,她便是沿著這條路,懷著幾分忐忑與憧憬踏入京城。
如今,身份境遇已大不相同。
護國寺依舊香火鼎盛,莊嚴肅穆。沈莞陪著林氏在各大殿虔誠跪拜,添了豐厚的香油錢。
她舉止優雅,態度恭謹,引得不少香客暗自側目,猜測這是哪家的貴人。
拜完主要殿宇,林氏被知客僧引去禪房用茶歇息。沈莞便對林氏及隨行的丫鬟婆子道:“你們且隨夫人去歇息吧,我想到處走走,靜靜心。”
支開了眾人,沈莞帶著雲珠和玉盞,腳步一轉,熟門熟路地走向那處供奉彌勒佛的僻靜偏殿。
殿內檀香依舊,彌勒佛笑容可掬。故地重遊,沈莞心境卻與半年前大不相同。那時前途未卜,心中忐忑;如今雖深處宮闈,卻有太後寵愛,家人團聚在即,底氣足了許多。
她示意雲珠玉盞在殿外等候,自己獨自一人步入殿中,再次在那熟悉的蒲團上盈盈跪下。
帷帽的輕紗垂落,遮住了她的容顏,卻遮不住她嬌軟虔誠的嗓音。
她雙手合十,仰望著那尊笑佛,聲音不大,卻清晰得如同耳語:
“佛祖在上,信女沈莞,又來叨擾了。不知……不知您老人家可還記得半年前,阿願在此許下的心願?”
偏殿佛龕之後,那間幽靜的禪房內,了塵大師正與人對弈。
而坐於他對麵的,赫然又是微服出宮的蕭徹。他近日心緒不寧,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脫離了掌控,鬼使神差地又來了這護國寺。
沈莞的聲音傳入時,蕭徹執棋的手微微一頓。這聲音……嬌軟糯甜,帶著一點江南口音,似乎有些耳熟。
他眉頭幾不可察地蹙起。
而殿外,沈莞的祈願仍在繼續,帶著幾分少女的嬌嗔與認真:
“信女回去細想了許久,覺得上次說的,還有些不夠周全,特來補充幾句,望佛祖莫要嫌阿願囉嗦。”
“那位未來的郎君呢,最好……性子不要太悶,能懂得些情趣,至少知道春日踏青,秋日賞楓,莫要整日隻知鑽營權勢或是埋首書堆,那多無趣。”
“還有,他需得知曉尊重,不能因我是女子便輕視於我。若我讀書習字,吟詩作畫,他即便不精通,也當欣賞鼓勵,而非斥為玩物喪誌。”
她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聲音更低柔了些,帶著一絲羞澀:“若……若他容貌能再俊朗些,身形能再挺拔些,那就……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