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宸緩緩收回目光,臉上恢複了慣常的沉穩,但眼底深處卻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波瀾。他低聲對親衛吩咐道:“去查一下,方才那輛掛著沈府標識的馬車裡,坐的是何人。”他需要知道,那個擁有如此絕色容顏的女子,究竟是誰。
“是!”親衛領命,悄然離去。
慕容宸握緊了手中的韁繩,腦海中那驚心動魄的側顏依舊清晰。
他忽然覺得,這次京城之行,似乎……並非全然是令人厭煩的權謀與算計了。
乾清宮,禦書房內。
蕭徹正在批閱奏折,朱筆揮灑,決策千裡。趙德勝垂手侍立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如同一個沒有生命的影子。
忽然,一道幾乎與陰影融為一體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禦案前,單膝跪地,正是暗衛首領玄梟。
他低聲稟報了幾句,聲音低得隻有近在咫尺的蕭徹和趙德勝能勉強聽清。
當聽到“燕王世子慕容宸於東市街口,偶見沈府馬車內沈姑娘側顏,駐足良久,後命親衛探查沈姑娘身份”時,蕭徹執筆的手,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他沒有立刻抬頭,也沒有說話。禦書房內陷入一片死寂,隻有燭火燃燒時發出的輕微劈啪聲。
下一秒,隻聽“哢嚓”一聲脆響。
蕭徹手中那支上好的紫檀木狼毫筆,竟被他生生捏斷了!筆杆斷裂處,木刺紮入他指尖,滲出一滴殷紅的血珠,他卻恍若未覺。
俊美無儔的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但那雙深邃的眼眸中,瞬間翻湧起滔天的巨浪,冰冷、暴戾、以及一種被侵犯了所有物的極致不悅!
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氣壓低得讓人喘不過氣。
趙德勝腦袋垂得極低,幾乎要埋進胸膛裡,後背瞬間被冷汗浸濕。他連呼吸都放輕了,生怕驚擾了此刻如同蟄伏凶獸般的帝王。
玄梟稟報完畢,見陛下如此反應,更是屏息凝神,不敢發出絲毫聲響。
良久,蕭徹才緩緩鬆開手,將那斷成兩截的毛筆隨意丟在禦案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他拿起一旁的素白絹帕,慢條斯理地擦拭著指尖那微不足道的血珠,動作優雅,卻帶著令人膽寒的壓迫感。
“朕知道了。”他開口,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仿佛剛才那失控的瞬間隻是幻覺,“下去吧。”
“是。”玄梟如蒙大赦,身形一晃,再次融入陰影之中,消失不見。
禦書房內,隻剩下蕭徹和幾乎快要僵化的趙德勝。
蕭徹的目光落在虛空處,指尖無意識地在禦案上敲擊著,節奏緩慢而沉重。慕容宸……竟敢將目光投向他的阿願?
看來,這位世子爺的“沉穩”,也隻是流於表麵。或者說,美色當前,終究是露出了年輕人該有的……不知死活。
他忽然想起沈莞在佛前許的願——“世間最好的男兒”、“傾心”、“愛得無法自拔”。
蕭徹的唇角,緩緩勾起一抹冰冷而危險的弧度。
慕容宸,也配稱“最好”?
看來,是時候讓他的阿願,更清楚地認識到,何為“最好”,以及……誰才應該是她目光唯一的歸宿。
“趙德勝。”
“老奴在。”趙德勝連忙應聲,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傳朕口諭,”蕭徹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沈參將長子沈錚大婚在即,朕念其忠勇,特賜宮中禦酒十壇,錦緞二十匹,玉如意一對,以示嘉獎。令,沈姑娘協助操持家務,頗識大體,賜東海明珠一斛,以為脂粉之資。”
他要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訴所有人,尤其是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慕容宸,沈家,是他蕭徹看顧的人。沈莞,更是他明目張膽示恩的對象。
“老奴遵旨!”趙德勝心中凜然,陛下此舉,既是恩賞,更是……宣示主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