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庫房,取家中一半現銀。”陸野墨聲音平靜,“再備一輛馬車,兩個可靠的仆婦。”
陸忠一愣:“少爺,這是…”
“送表小姐去江南。”陸野墨轉過身,眼中沒有波瀾,“在江南給她買一處宅子,置些田產,夠她衣食無憂過一輩子。”
他頓了頓,輕聲道:“這是我…最後的成全了。”
陸忠眼眶一紅:“少爺,您…”
“去吧。”陸野墨擺擺手,“我不去見她了。你替我告訴她…江南風光好,她會喜歡的。”
陸忠哽咽應下:“是…”
當夜,林清漪被送出了陸府。
她沒有見到陸野墨。
隻有管家陸忠,將一遝銀票和一個包裹交給她,低聲道:“表小姐,少爺讓老奴送您去江南。那兒有宅子有田產,夠您一輩子衣食無憂。少爺說…這是他對您最後的照顧了。”
林清漪抱著包裹,站在陸府門外,看著那扇緊閉的大門,眼中終於湧出淚水。
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最終什麼也沒說。
挺直腰背轉身上了馬車。
馬車緩緩駛離,消失在夜色中。
陸野墨站在書房窗前,看著馬車遠去,久久未動。
桌上,放著一幅未完成的畫。
畫上是隴西老家的山水,山腳下有個小小的院落,院中一棵槐樹,花開如雪。
那是他記憶中的家。
也是他曾經以為,可以與她分享的家。
可惜…
終究是奢望了。
他提起筆,在畫旁題了四個字:
故園難歸
墨跡淋漓,力透紙背。
翊坤宮。
沈莞是在傍晚時分,聽說白日裡發生的事的。
徐嬤嬤小心翼翼地將事情經過說了,末了輕聲道:“娘娘,那林姑娘…已被送出宮了。陛下發了好大的火,在場的人都嚇壞了。”
沈莞坐在窗前,手中握著一卷書,卻久久未翻一頁。
“孤女…”
她輕聲重複著這兩個字。
林清漪說,皇貴妃也是一介孤女。
是啊。
她是孤女。
父母雙亡,無依無靠。
可她也確實,比林清漪幸運。
她有很多人的寵愛。
她不是一個人。
從來都不是。
可為什麼…
聽到“孤女”這兩個字,心裡還是會刺痛?
“雲珠。”她忽然喚道。
“娘娘?”
“去小廚房,取些果子酒來。”
雲珠一怔:“娘娘,您…”
“去。”沈莞聲音很輕,卻很堅定。
雲珠不敢違逆,隻得去取了一壺果子酒來。
沈莞接過酒壺,自斟自飲。
果子酒不烈,清甜可口。可一杯接一杯,酒意還是漸漸上來。
她靠在窗邊,望著窗外漸濃的夜色,眼中泛起朦朧的水光。
“父親…母親…”她輕聲呢喃,“阿願想你們了”
她說著,眼淚毫無預兆地滑落。
“阿願…真的…”
蕭徹處理完政務,已是亥時。
他想起白日裡的事,心中煩躁未消,卻又惦記著沈莞,便起身往翊坤宮去。
到了翊坤宮,宮人卻說娘娘已歇下了。
蕭徹皺眉:“這麼早?”
徐嬤嬤上前,低聲道:“陛下,娘娘…傍晚時飲了些酒,這會兒怕是醉了。”
“飲酒?”蕭徹眉頭皺得更緊,“為何飲酒?”
徐嬤嬤猶豫片刻,將白日裡林清漪的話,以及沈莞的反應,細細說了。
蕭徹聽完,沉默良久。
“朕知道了。”他擺擺手,“你們都退下。”
他獨自走進內室。
室內隻點了一盞小燈,光線昏暗。拔步床上,沈莞側身躺著,烏發散在枕上,小臉紅撲撲的,長睫微顫,似是睡得不安穩。
蕭徹在床邊坐下,伸手輕撫她的臉頰。
沈莞緩緩睜開熏醉的眼,眼中水汽氤氳,看清是他,忽然笑了:“阿兄…夢裡你來啦…”
她伸出手,抓住他的衣袖,聲音軟糯帶著醉意:“阿兄…阿願不是孤女…阿願有叔父叔母,有大哥二哥,有太後阿兄…阿願很知足…隻是阿願有點想父親母親了”
她說著,眼淚又滑下來:“阿願…真的…很知足…”
蕭徹心頭一痛。
他俯身,輕輕吻去她眼角的淚。
“乖阿願,”他低聲哄著,“阿兄知道。阿願不是孤女,阿願有很多人疼。”
沈莞在他懷裡蹭了蹭,像隻尋求安慰的小貓。
蕭徹將她摟緊,一下下輕拍著她的背:“睡吧,阿兄在這兒。”
沈莞漸漸安靜下來,呼吸平穩,似是睡著了。
蕭徹卻沒有離開。
他就這樣抱著她,一夜未眠。
窗外,月色淒清。
懷中的人兒,是他此生最想守護的珍寶。
他不會讓任何人,傷她分毫。
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