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泉水汽氤氳,池中陷入一種微妙而漫長的寂靜。
沈莞縮在池角,將半張臉埋在水麵下,隻露出一雙濕漉漉的眼睛,警惕又羞怯地盯著閉目養神的蕭徹。
水麵偶爾漾開漣漪,是她因緊張而微微顫抖引起的。
唇上、頸側被親吻過的地方,像烙鐵燙過般灼熱鮮明,水波的撫觸非但沒能緩解,反而讓那種酥麻異樣的感覺更加清晰。
她腦子裡一片混沌,反複回放著方才那令人麵紅耳赤的一幕,他熾熱的唇舌,強勢的懷抱,還有那句句砸在心上的低語……
“登徒子……”她無聲地又念了一遍,臉頰卻燒得更厲害。
蕭徹看似平靜,實則全身感官都聚焦在身後那小小的身影上。
他能“聽”到她細微的呼吸變化,能“感覺”到她投來的視線,甚至能想象出她此刻又羞又惱、不知所措的可愛模樣。
唇角被咬破的地方傳來絲絲刺痛,他舌尖輕輕舔過,嘗到一點鐵鏽味的腥甜,混著她殘留的、梅子酒般的清甜氣息。
這滋味,竟讓他有些上癮。
他忽然就明白了話本裡那些“牡丹花下死”的荒唐念頭從何而來。
良久,水聲輕響。
蕭徹睜開眼,轉過頭,目光精準地落在沈莞身上。
水汽朦朧中,她像隻受驚的小動物,在他看過去的瞬間,整個人又往下縮了縮,隻餘發頂和一雙驚慌的眼睛露在外麵。
“水該涼了。”他開口,聲音因情動和溫泉的浸泡而比平日更顯低沉沙啞,“上去吧,仔細著涼。”
沈莞沒動,眼神飄忽,就是不敢與他對視。
蕭徹低笑一聲,帶著了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寵溺。
他率先起身,帶起一片嘩啦水響。月白色的寢衣濕透,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寬肩窄腰、線條流暢的挺拔身軀。
水珠順著墨黑的發梢、深刻的鎖骨往下滾落,沒入鬆散的衣襟深處。
沈莞慌忙閉上眼,非禮勿視。
聽著他踏出池子的腳步聲,以及擦拭身體、換上乾爽衣物的窸窣聲,她心跳如擂鼓。
“阿願,還不上來?”蕭徹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已恢複了平日的清朗,隻是多了幾分慵懶。
沈莞這才慢吞吞地、極其小心地睜開一條眼縫。
見他已穿戴整齊,背對著池子站在竹簾邊,這才鬆了口氣,扶著池壁慢慢起身。
濕透的薄綢寢衣緊貼著肌膚,曲線畢露,寒意襲來,她忍不住打了個小小的噴嚏。
一件乾燥寬大的外袍兜頭罩了下來,帶著他身上特有的清冽氣息和龍涎香。
蕭徹不知何時已轉過身,雖未直視她,卻將袍子準確無誤地披在了她身上。
“快換上,彆凍著。”他說完,便掀簾走了出去,將空間留給她。
沈莞裹緊還帶著他體溫的外袍,心中那點羞惱被這細心的舉動衝淡了些許,泛起一絲複雜的暖意。
她喚了守在簾外的宮女進來,在她們的伺候下迅速擦乾身體,換上了一套準備好的乾爽寢衣——依然是柔軟貼身的綢料,淺櫻粉色,繡著細小的纏枝花紋。
待她收拾妥當走出湯池時,蕭徹已不在外間。宮女引著她往寢殿走去,低聲稟報:“陛下已先回寢殿了。”
沈莞腳步微頓,心頭那根弦又繃緊了。
還是……要麵對。
行宮最好的寢殿名為“聽鬆”,陳設雅致,空間卻不甚寬敞。
繞過一架山水屏風,內室景象映入眼簾,燭火暖黃,錦帳低垂,最紮眼的便是房中那張寬大的拔步床。
而蕭徹,已經半靠在床頭了。
他換了身玄色暗紋的寢衣,墨發半乾,隨意披散,手中拿著一卷書,姿態閒適。
聽到腳步聲,他抬眼望來,燭光在他深邃的眸中跳躍,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才緩緩移開,重新落回書卷上。
“安置吧。”他淡淡道,仿佛同寢一室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沈莞站在屏風邊,指尖揪著寢衣的袖口,進退兩難。地上鋪著厚厚的絨毯,並無可供歇息的榻或椅。
唯一的床……他已占了一半。
見她久久不動,蕭徹放下書卷,目光再次投來,帶著詢問:“阿願?”
沈莞咬了咬下唇,聲音細如蚊蚋:“阿兄……我、我睡相不好,怕擾了你。不如……我讓宮女再鋪個地鋪?”
蕭徹眉梢微挑,眼中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笑意,語氣卻十分正經:“胡鬨。秋夜寒涼,地上豈是能睡的?再者,這殿中地龍燒得不足,睡地上必會著涼。朕不介意你睡相如何,上來吧。”
他說得合情合理,沈莞找不到反駁的理由。她躊躇片刻,終於慢吞吞地挪到床邊。
床榻寬敞,蕭徹靠在外側,裡側還空著大片位置。
她猶豫著是該從他腳邊爬上去,還是……硬著頭皮從他身邊過去。
蕭徹似乎看穿了她的糾結,十分“體貼”地往裡側挪了挪,空出外側的位置,拍了拍身旁:“從這兒上來便是。”
沈莞臉一紅,搖了搖頭。從他身邊上去,距離太近,她實在沒那個勇氣。她提起裙擺,小心翼翼地選擇從床尾爬上去,打算悄無聲息地溜到裡側。
床尾鋪著錦被,她一手撐在床沿,膝蓋剛跪上床榻,正要往裡挪——
“小心。”蕭徹忽然出聲。
沈莞本就緊張,被他突然一喊,心尖一顫,腳下一軟,不知被什麼絆了一下,驚呼一聲,整個人向前撲倒!
預期的疼痛並未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