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王賁臉色難看:“君上,今日朝堂之上,您何苦……”
“王賁。”李衍打斷他,語氣疲憊:“你可知道,若我今天為韓信說一句好話,哪怕隻是沉默,此刻監視我府邸的,就不會是暗哨,而是甲士了。活下去,比什麼都重要。”
王賁默然。
隨著韓信被擒,帝國的剪刀徹底張開。
彭越、英布等異姓王相繼被削平、剿滅。
劉邦用鐵血手腕,將開國功臣一一清除,鞏固著劉氏江山。
每一次風波,李衍都謹小慎微,要麼置身事外,要麼適時地表現出對中央政策的擁護,甚至主動獻上一些無關痛癢的“祥瑞”或“吉言”,進一步塑造自己“忠順”、“識趣”的形象。
他在太常寺的職位也略有升遷,從博士遷為太樂令,依舊是個掌管雅樂歌舞的閒職。
他樂得其所,將大部分精力投入了兩件事。
其一,是整理、完善他腦中的知識。
他將《赤腳醫生手冊》、《民兵訓練手冊》、《軍地兩用人才之友》乃至一些基礎的數理、化學知識,用符合這個時代認知的語言和方式,重新編纂、注釋,加密收藏起來。
他知道,這些超越時代的東西,現在拿出來是取禍之道,但或許在未來,能起到關鍵作用。
其二,是暗中資助、引導一些真正有誌於學問的寒門子弟。
他通過李昱,以匿名的方式,資助了幾個在長安求學的貧寒士子,並不經意地“遺落”一些涉及基礎數學、地理、農學的書籍在他們常去的書肆。
他在小心翼翼地播撒文明的種子,期待它們能在未來的某個時刻生根發芽。
時間就在這種表麵的閒適與內在的警惕中緩緩流逝。
劉邦的身體日漸衰老,呂後的權勢則日益顯赫,太子劉盈仁弱,朝局在平靜的表麵下,醞釀著新的危機。
漢高祖十二年春,劉邦平定英布叛亂後返回長安,傷勢發作,一病不起。
宮中傳出消息,陛下欲改立戚夫人之子趙王如意為太子!
消息一出,長安城暗流洶湧,呂後麵臨著巨大的威脅。
這一夜,李衍府邸來了一位不速之客——呂後的心腹宦官,審食其。
“長安君。”審食其皮笑肉不笑,聲音尖細:“皇後娘娘聽聞君上素來忠謹,又精通醫術,特命咱家前來,請教君上,陛下之疾……可有良方?”
李衍心中一沉!這是呂後在試探他,也是想將他拖入奪嫡的渾水!他若獻方治好了劉邦,可能得罪呂後,若治不好或不出力,則可能被劉邦遷怒。
他沉吟片刻,露出一副惶恐又無奈的表情:“審公,衍於醫術,不過略知皮毛,豈敢妄議陛下龍體?陛下洪福齊天,自有太醫令悉心調理,必能早日康複,衍……衍實在無能為力。”
他選擇了明哲保身,不摻和這最凶險的爭鬥。
審食其盯著他看了半晌,似乎想從他臉上找出破綻,最終陰陰一笑:“既如此,咱家便回稟皇後娘娘了,長安君……好自為之。”
送走審食其,李衍後背已被冷汗浸濕。
他知道,自己又一次在刀尖上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