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妙儀千哄萬哄,總算是把趙葭哄好,“趙姐姐這太亂了,等我收拾好這裡,便邀你和師兄一同來我這。”
趙葭看著收拾得差不多的房子,拽住她的手,“妙儀,你彆害怕,這有我,我從府邸調來了幾個會武的給你看門。
鎮國公要是再敢來找你麻煩,我定讓他有來無回。”
“另外……妙儀妹妹你莫要傷感,沈決明他就不是個好東西,簡直氣死我了,他還敢休妻,應該你休夫才對。”
京妙儀笑出聲,“趙姐姐,你就放心吧,我父親雖然不在了,可青州京家還是百年望族。”
趙葭一步三回頭,心裡那叫一個擔心,這神都最不缺的就是八卦消息。
妙儀這般文弱的女子,一個人如何扛得住流言蜚語。
“小姐。”寶珠從馬車上下來,著急地撲進京妙儀的懷裡,“小姐,你沒事吧。”
小丫頭哭得眼淚鼻涕一大把,上一次這樣還是父親被判斬立決,她要將她送走,這小丫頭說什麼也不要。
“彆哭了,我這不是好好的,鎮國公府的人沒有為難你吧。”
寶珠抽噎著,“沒有。”她回頭看了一眼送她回來的人,小心翼翼地開口,“小姐,他們是誰的人?”
反正肯定不是沈家人,沈決明就是個負心漢,用小姐換取地位後又休了小姐。
這是要讓小姐在神都高門貴女中抬不起頭來。
實在是太惡心,太惡毒了。
京妙儀朝著門外的人微微鞠躬,那是北衙禁軍,陛下的親軍。
正所謂打一巴掌,再給顆甜棗。
怎麼也得有讓陛下睹物思人的東西。
她將脖子上貼身佩戴的菩薩玉牌取下,“寶珠,替我交給對方,就說青州京氏謝過陛下,惟願陛下身體康健,得償所願。”
寶珠微微一愣,陛下派來的人。她說鎮國公府怎麼願意放人。
果然小姐選擇是對的。
連妻子都護不住的男人算什麼男人。
“寶珠另外替我寫信給青州的祖父,就說妙儀知錯。”
當年她記恨族老輕易地拋棄父親,一怒之下便和京家斷了來往。
如今她要為父親討回公道,需要京家的力量。
月上樹梢,她這才堪堪放下手中的畫筆,“寶珠,蓋起來吧。”
寶珠手裡握著青色布料,望著眼前屏風,男子一身紅衣錦袍,上金絲繡著青州南山,泗水河。
男子披發未豎冠,發下編著長生辮。
玄色大氅將正紅壓下,鮮活之中更添威嚴。
男子五官並未畫上,可就算如此,也能感覺到畫中男子容顏不凡,氣宇軒昂。
“小姐……”寶珠擔憂開口,要知道女子閨閣豈能掛著男子畫像,是要被罵不懂禮教,粗俗且不守婦道之人。
“蓋上吧。”
京妙儀對她微微點頭,天子想要的,底下人千方百計尋到最好的獻上。
唾手可得東西,再珍貴,也不會上心。
她手裡的這根風箏線,放陛下飛得遠,又逃不出。
她也很期待陛下看到這屏風。
今夜的風很涼爽,她隻簡單地披了件藕粉色褙子看著略帶冷清的院子。
當年母親生她的時候難產,父親在外聽著母親痛苦的聲音,大丈夫頂天立地卻哭得不成樣子。
至那以後,不管旁人如何勸說,父親就是不讓母親再生。
母親病逝後,父親一個人將她拉扯大,父親的院子一眼就能看儘,可她的院子就連擺在院子裡的石頭都是泗水石。
一個個風雅又奇麗。
今日在看到院子裡的泗水石,她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這間房的裝扮是父親懷著對女兒未來美好生活的期盼。
隻可惜,父親做了一輩子的忠臣,守了一輩子的名聲,到頭來卻在史書裡落下一個貪官的名頭。
若她不為父親證明,待日後百年,後世隻會傳唱父親是大貪官。
京妙儀望著天上的那輪圓月,眼中微微濕潤,“寶珠,我想喝冷酒了。”
“小姐,又喝冷酒?這麼晚了。”
“我高興。”
“高興?”寶珠不解。
京妙儀笑著敲了敲她的“兔耳朵”發髻,“不高興嗎?父親為我準備的屋子,我今日終於住上了。”
“嗯,是該高興。”
今夜她高興多貪了幾杯,人歪在院子的貴妃椅上。
手中青色汝窯的酒盞跌落在地。
寶珠醉醺醺地倒在一旁,嘴裡還在吧唧,夢裡都還在想好吃的。
黑色的靴子上帶著幾分尚未乾涸的血漬,男人黑色玄袍,如豺狼虎豹的凶惡眼神,反刃擦刀。
月光之下,刀刃寒光乍現。
他如惡鬼般死死鎖定眼前的女人。
美人醉臥,藕粉色的褙子滑落肩頭,露出那月白色蘭花小衣。
如瀑青絲間,一點朱砂痣綴在鎖骨,聖潔而妖冶。
暗香浮動,似有若無的蘭花香裡摻雜著濃烈的酒香。
她大抵是睡得不太舒服,翻了身,抬起胳膊。
露出白皙纖弱的腰身。
最要命的是那腰身上係著的紅繩,魅惑勾人。
“菩薩……”男人低聲喃喃。
男人溫熱的指腹剛要觸碰她的臉頰,卻發現手中還殘留著審理犯人留下的血跡。
血怎麼能碰菩薩。
他跪在她的麵前,虔誠地看著她,“菩薩啊,菩薩,你為何不曾正眼看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