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杜萊穆薩道:“說說你師父病情吧。”說著便要在那書上翻找。
岑毅道:“也沒什麼大病,就是一直發燒,然後就是不想吃飯也不想起床乾彆的事,就一直好像很困乏。家裡也沒什麼藥之類的。”
杜萊穆薩“嗯”了一聲,然後就在那書上快速翻找著,“可否出汗?寒戰?”,岑毅思索一陣,回到:“也有,我師父體虛,受冷不得,不然定要大病一場,隻是這次實在嚴重,才出來尋醫的。”
杜萊穆薩微微一笑,道:“山麓之地,濕熱鬱蒸,瘴氣擾體,肺氣不濟,再者夏秋之交,衣單體弱,不病才怪。若是如此,則定是瘴毒之害,需避穢除瘴,清熱保津。”
岑毅唯唯若是,杜萊穆薩扶了扶眼鏡,續道:“料你也不懂醫理,我跟你說,你回去給你師父煮點柴胡茶,然後多填一點衣物,晚上睡覺時架個爐子放在床邊,一定記得閉緊門窗。”
岑毅點頭應著,杜萊穆薩再道:“我再給你開幾副藥,你會煎藥吧?”岑毅“嗯”了一聲,於是又道:“記住吃過飯後再煎藥,一日兩頓,午後一頓,晚間一頓。”說著站起身來,對仆人阿卜杜用維語喊到:“取青蒿,砒石,毛茸,鴉膽各一副,柴胡兩副,黃芩,生薑三副。”
阿卜杜點點頭,回身到角落中的大櫃中翻找著,接著將裝好的藥物放入布袋中,再過來恭恭敬敬地放在岑毅麵前。
岑毅起身接起,說了句“多謝”,手摸向口袋中尋錢,隻覺空空如也,頓時臉上一紅,尷尬地站在原地。
杜萊穆薩見狀笑了笑,說道:“今日岑兄遠來是客,況你我二人同為炎黃漢孫,遇見即是緣分,這套就免了吧!”
岑毅欣然,連忙道謝,杜萊穆薩笑著擺了擺手。正待送客之時,阿卜杜掃櫃之時卻將櫃頂的花瓶撞下,岑毅眼疾手快,將手中包袱一扔,腳踩案桌,淩空躍起,懷抱住那花瓶,接著滾落在地,脊背著地。
阿卜杜“啊喲”一聲,連忙上前扶起,隻見花瓶完好無損,岑毅也未受傷。
杜萊穆薩卻愣在原地,滿臉震驚與不可置信。
岑毅露了這手功夫,自己也覺意外,杜萊穆薩快步奔來,伸手便抓住了岑毅雙肩,岑毅忙道:“我沒事!”突然隻覺肩上一痛,一股內力從背上湧來,體內也不由自主地產生一股反激之力,抵抗那股內力。
岑毅表情痛苦,杜萊穆薩臉上卻變得驚愕:不但這個孩子身有武功,並且其內力還與自己同屬一脈,怎不令人震驚!
杜萊穆薩再次將手一緊,大聲喝到:“你究竟是誰!誰指使你來的?你師父姓什麼?快說!”
岑毅被嚇得臉色蒼白,隨即想到:“這人如此發怒,定是發現我師父教我武功之事了,若是跟師父有仇,那我說出去定會對師父不利。”又想到閔三溯跟他講過的明官海瑞之事,於是脫口而出:“我師父姓……姓海。”
怎料那杜萊穆薩臉色變得猙獰,怒吼道:“你胡扯什麼!誰告訴你要說姓海的!那人究竟叫你來乾什麼了!”
岑毅感到又害怕又奇怪:“我師父姓什麼為什麼要彆人告訴我?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見岑毅不答話,杜萊穆薩愈發憤怒,再次吼道:“快說啊!”
紮伊娜聽到動靜,衝進室內,隻見父親扳住了岑毅大喊大叫,連忙上前拉住杜萊穆薩道:“爹爹!你乾什麼呀!他可是遠來的客人啊!”
聽道紮伊娜的呼喊,杜萊穆薩一愣,突然發覺自己失禮之舉,於是鎮定氣神,鬆開了岑毅,臉上又恢複了平靜。
岑毅驚魂未定,紮伊娜連忙將他扶起,杜萊穆薩長歎一聲,將手一揮,道:“送客!”
阿卜杜用謹慎的眼光盯著岑毅,也不再畢恭畢敬,上前隨意地把包袱丟給岑毅,然後出門就要去備馬。
岑毅雙肩上劇痛難忍,心中驚嚇之意漸平,怒意漸起:“老子到你家裡來,舍身救下你家的花瓶,你卻不來感謝我,抓住老子大喊大叫,還差點把我的肩膀捏碎。哼!今天我偏偏要跟你討個說法!”隨即憤憤地望著杜萊穆薩。
杜萊穆薩一愣,“哼”了一聲,將頭轉過不再搭理他,岑毅怒道:“連句道歉都懶得說嗎?我可不是來你家裡受欺負的!”
杜萊穆薩冷笑一聲,回到:“你現在離開這裡我還能饒你一命,若是讓我得知你是某個人指使著到我家來竊取“牧雲仙訣”的話,那麼小朋友,你想全身而退就有點難了。”
岑毅奇道:““牧雲仙訣”?什麼東西啊?”
又是一聲冷笑,杜萊穆薩回道:“還在裝蒜!我不管你師父是誰,隻要是來這裡偷“牧雲仙訣”的,一律都是這個下場!”說著將手在桌上一拍,一塊桌角連著桌麵被震飛出去,木屑橫飛。
眼見杜萊穆薩就要動武,紮伊娜連忙拉著岑毅奔出。
岑毅氣憤不已,但震懾於杜萊穆薩的武功,隻得悻悻逃出。
阿卜杜早已將岑毅的馬牽出馬欄,守在旁邊等候,岑毅從屋中出來時隻見他惡狠狠地盯著二人。紮伊娜喝罵了一句後,阿卜杜才將韁繩遞給她,然後轉過身去不再理會。
杜萊穆薩從窗口觀望二人,心想:“這小子果然不一般,但從舉止上卻看不像是狡詐油滑之人,但又無端在此地出現,難道不是盧賊或李賊的弟子?”
原來早在先前的村寨裡,岑毅拉住失控的馬的一幕被杜萊穆薩儘收眼底,早已對這孩童產生奇異之感。恰巧紮伊娜與其結識,於是杜萊穆薩才生出將其帶到家中試其武功的想法,隻萬萬沒想到岑毅竟與自己是同門一派,難免不讓人產生奇特的想法。
正思索間,杜萊穆薩發覺到岑毅隨身攜帶的短劍撇在了桌上……
紮伊娜也會騎馬,於是也令阿卜杜牽出一匹馬來騎過。領走之時,岑毅衝阿卜杜狠狠瞪了一眼,阿卜杜也隻是“哼”了一聲,並不理會。
二個孩童騎著馬按轡徐行,岑毅兀自氣惱不已,紮伊娜看著也覺歉然。
“你爹爹怎麼這麼蠻不講理?我明明隻接了個花瓶而已,怎麼就惹他生氣了!還問我什麼“牧雲仙決”?我根本就沒聽說過嘛!”岑毅怨聲載道。
紮伊娜也搖了搖頭道:“我也不明白我爹爹,他平日裡也是非常友善的,慈祥得就像是一個老嬤嬤一樣。可是他脾氣卻很怪,莫名其妙得就會或喜或悲,又是還會痛哭流涕。我記得有一天阿卜杜不小心把一柄尋常的刀碰倒在了地上,我爹爹突然就大發雷霆,好端端地就對著他破口大罵,我當時都嚇壞了,就躲在了屋子裡不敢出來,直到一會後沒聲音了我才出來的,想想都覺得可怕。啊!求主饒恕,願我爹爹能永遠慈祥和藹,身體健康。”
岑毅若有所思,伴著徐來的清風,心中的惱恨也漸漸消散。
走了一程之後,岑毅看見一大片的油菜花,於是隨口問道:
“那你媽媽呢?不住在這裡嗎?”
“我媽媽去世了。”
“啊!怎麼會?”
“是得了天花走的,我爹爹也對此無能為力。”
接著二人默默無言。
又走了一陣後,頭頂略過一對喜鵲,紮伊娜望了望,自言自語道:
“我總覺得我媽媽好像不愛爹爹。”
“為什麼?”
“我爹爹對她總是那麼好,連一句語氣稍重的話都沒有說過,可是媽媽她總是對爹爹很怠慢,有時甚至不予理睬。”
“難道是你媽媽喜歡的花被你爹爹毀掉了?”
“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以前我娘在園子裡種了一叢孔雀花,開得特彆茂盛,我娘非常喜歡。我爹卻嫌院子裡來的蜜蜂太多,拿鏟子就把那叢花給鏟掉了,我娘因此惱了他三天,一句話都沒跟他說過。”
紮伊娜捂著嘴笑了笑。
“我也不知道,但自我有記憶起我娘就對爹爹這樣了,應該不是花啊草啊這些的緣故吧。”
正說話間那對喜鵲飛到樹梢上的巢中,相互依偎著,發出歡快的鳴叫聲。
紮伊娜臉上多了幾分涼意。
“我經常看見我娘一個人坐在窗邊哭泣,尤其是下雪的時候,我娘必定先哭一次,然後再大病一場,我爹爹又必定細心照料,若病不好,還會請來寺裡的伊瑪目來做禱告,然而媽媽總是臉上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好像不太領爹爹的情。”
“有人對你這麼好,你卻不懂得感恩報答,還這麼心安理得,無所吊謂,你媽媽真的不識抬舉…”
岑毅忽然想起她媽媽是已逝之人,連忙住口,用手捂住了嘴。
怎料紮伊娜並不生氣,反而是點了點頭,好像表示讚許。
“媽媽不是個好女人,我爹爹或許也是因為她的離去而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的。她最後一次得病時好像是拒絕了爹爹的診治才死的。”
“奇怪,天底下居然還有人得了病不願意治的!”
“媽媽的心思很難猜到,如今她走了就更難猜了。但我總覺得是她不愛爹爹。”
岑毅不懂男女情愛,隻覺得兩個人結婚就能在一起一輩子,就更不會懂妻子為什麼不愛丈夫了。
兩個孩子談笑間已近家門,紮伊娜與岑毅分彆之際,顯得格外落寞,岑毅邀請紮伊娜來家裡做客,但紮伊娜卻以天色已晚委婉謝絕,隻是臉上仍是帶著憂慮和傷感。岑毅安慰道:“沒事的,你爹爹這會氣也應該消了,你回家他不會對你說什麼的。”
紮伊娜歎息一聲道:“我不是害怕爹爹,而是你從今以後再來我家玩就難了,不知道爹爹會不會答應。”
岑毅笑道:“那沒關係啊,我倆可以出去玩啊,或者你可以來我家呀,我師父不會說什麼的,就是每天要練功,有點忙罷了。”
紮伊娜臉上也露出笑容,“那好啊,”她欣然道,“那改天我來找你!”岑毅用力點了點頭。
紮伊娜轉過馬回家了,岑毅想到師父一天來一直受著病痛之苦,於是快馬加鞭,趕回家中。
遠遠地看見了自己的居所——那是牧羊人放牧之時草草堆疊起來的石屋,二人來此稍加修葺,便成了隱居之所。
岑毅走近才發覺屋內沒有光亮,然而此刻已是傍晚,天色已黑,不點燈在室內如何見得著物?岑毅以為是師父病痛磨身,難以坐起點燈,於是更加著急,催馬快行,幾欲飛撲過去。
然而近至屋前卻聽得一聲冷笑,一個男聲傳來:“今日你招是不招?不招可彆怪我手下不留情!”
岑毅一驚,連忙勒馬停住,馬嘶聲傳去,那人呼到:“什麼人!”
忽聞頭頂一聲巨響,那石屋屋頂上越出二人,其中一人正是閔三溯,手持長刀正與另一名漢子纏鬥。那漢子一臉的胡茬,樣貌粗黑,手拿兩把短刀,刀法快無倫比,刀刀鳴風,一邊鬥著,一邊還不忘出言嘲諷:“就你這病怏怏的身子,就讓你偷襲得手,還不是照樣鬥不過你老子我!”
隻見閔三溯咬牙切齒,額頭見汗,揮刀砍擊已頗覺無力,鬥了一番之後已是守多攻少,敗局已定。
隻聽那人一聲“著!”閔三溯腹部中腳,失去平衡,從屋頂上落下,然後重重摔在了地上。
岑毅大驚,呼喊一聲後便上前查看。
那人突見一個小孩奔來,也是驚奇不已:“他媽的,怎麼還有個小屁孩,哼,小孩也照殺!”說著越下屋來隻奔岑毅殺來。
岑毅大驚,忙向腰間一摸,欲抽劍還擊,沒想到摸了個空。眼看岑毅即將受難,閔三溯奮力抽刀替岑毅擋了,然後一腳將岑毅踢開,大喊道:“快逃!”
黑大漢豎刀向下直插,閔三溯著地滾開,隨後躍起架刀作守勢,隻病痛纏身,雙腿已是微微發顫。
這漢子狂笑起來,道:“想不到“兗州清流”今天竟是這番模樣!還自稱大俠,哈哈哈,今天小老子我就給你走個樣,給你過忌日!”
說罷再度提刀上前,左手刀作斜刺式,右手刀揮砍出去,被閔三溯用刀一擋,接著左手刺下,閔三溯架起刀柄,擱住手肘,使刀難以刺落,這漢子緊跟著大開臂膀,抽出雙刀,接著雙手並前直取中宮,閔轉刀抵禦,跟著翻轉身形,將刀從脅下遞過,向前直進,一招“回馬刀”顯現。
黑漢子斜身避過,接著雙刀一合,兩柄刀緊緊夾住了長刀。閔三溯一抽不回,提腿便踢,但病重之下,這一腳竟爾有氣無力,一腳踢在腰間不痛不癢,黑大漢輕哼一聲,冷笑道:“這就是清流大俠嗎!不過如此!”接著雙刀一轉,閔三溯手中長刀脫手而去,再直趟一腳,閔三溯無力抵禦,被踹翻在地。
岑毅又怕又急,隨手撿起一塊石頭,就朝這人腦後扔去,由於多年牧羊,這手打矢的功夫岑毅可謂爐火純青,石子脫手,直直飛向那人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