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毅費力地喘了幾口氣,轉頭看了眼怒不可遏的閔三溯,心想:“今日若想保全義節,就非死不可了。”於是緩緩起身,直直地望著閔三溯,滿眼都是無辜與求饒。閔三溯緊握雙拳,怒道:“快說啊!為什麼要跟天理教的人一起來害我!我到底哪裡對不起你了?”岑毅雙眼低垂,緩緩說道:“師父明鑒,我確實不識什麼天理教中人,也絕非有意害你!”閔三溯指向地上那攤碎紙,說:“那為什麼他們要在此立示,恐嚇於我?”
岑毅想起方才的李文用,心下思量:“莫非是他?”閔三溯見他思索著不言,等得不耐煩了,又是怒叱一聲,揮掌往身旁一拍,一株小樹應聲折斷,岑毅嚇了一跳,連忙回道:“回師父,我確實見過插這支箭的人,但我真的不認識他。”於是將方才遇見李文用之事全盤托出。閔三溯知他向來不肯說謊,但自一年多前他在胡騫手下能完好無損地回來,又能解釋得荒唐不已之時,已對他生出疑心,此刻又聞此事,已是很難再信。
“那麼那個李文用在哪?帶我去見他,我倒要看看他對我怎麼個收拾法!”閔三溯氣衝衝地道,說著拉起岑毅便要動身。岑毅忙道:“師父,他已經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裡,隻是他說以後一定來拜謁您老人家。”閔三溯沉默不語,轉頭望了眼岑毅,歎了口氣,道:“也罷,也罷,饒是你也如此瞞我,花言巧語,滿嘴放炮!”
岑毅見狀,心中不禁憤懣:“我句句屬實,隻是有些話不能衝你說而已,你怎麼能這麼不信任我!”於是磕下頭去,朗聲道:“師父既然如此質疑弟子,那麼弟子也不便再留在身邊打擾了,承蒙恩師教誨,弟子無以為報,隻待弟子報得父母之仇,便向師父跟前請罪,到時,師父要殺要剮,全憑您意!”說罷雙眼已然通紅,淚水不住打轉。閔三溯見了,於心又是不忍,看著岑毅,又道:“即是如此,你我便斷了這師徒名分,但是,此刻想走還由不得你!”岑毅不解,望著閔三溯道:“為何又不讓我走?”閔三溯緩緩道:“至少你也得給我說清楚教你習武的那盧冠玉是怎麼回事,我再放你走!”
岑毅又是不解,疑惑地問:“盧冠玉是誰?”閔三溯道:“就是教你習武的那人,他沒告訴你真名嗎?哼,看來你也被瞞在鼓裡了!”岑毅驚訝不已,道:“師父你已經見過他了嗎?他真的叫盧冠玉?”閔三溯突然又咬牙切齒地道:“怎麼不是他!除了他我牧雲門下誰會做這等歹事?我問你,他是不是看起來很年輕?”岑毅搖了搖頭,閔三溯又問:“他是不是留著根長長的辮子?”岑毅又搖了搖頭,出乎閔三溯的意料,轉念又一想,怒道:“你還在撒謊!為什麼要護著他!”還沒等岑毅解釋,閔三溯又道:“你知不知道,他跟當初要殺了我們的那個蔡捷是一夥人啊!”岑毅隻覺荒誕無比,搖著頭道:“不會的,不會的,穆薩大叔不會是這種人!”閔三溯又氣道:“什麼穆薩大叔?趕緊給我如實招來!”
岑毅遲疑了一下,抬頭問道:師父,您是不是和穆薩大叔有什麼過節?他再三囑咐我不要向你坦白此事,我總不能背信棄義,還是您跟我說了其中的緣故吧,我儘量幫你們調節。”閔三溯道:“我不認識什麼穆薩大叔,也沒有什麼過節。還有,我倆已沒了師徒名分,以後你彆再叫我師父!”岑毅聞言又頓首在地,憂傷不已,回道:“師父,你何必逼我?你不肯說,我自然也不肯說!”閔三溯忍無可忍,怒吼著道:“好!你跟我來硬的!那我倒要看看你那個好師父來不來救你!”於是起手抓向岑毅後背,岑毅咬緊牙關,閉目待死。誰知閔三溯並未下殺手,而是點中岑毅背心穴道,岑毅登感手腳麻痹,動彈不得。隻見閔三溯抓住岑毅後背,將他提起,便望家中去了。
二人走後不久,紮伊娜飛奔而來,見溪流旁沒半個人影,不禁著惱,心道:“這個岑毅,不就來遲了半晌嗎,怎麼就等不住?真是個急性子!”隨即轉頭氣衝衝地就要回去,轉念一想,“說不定他有急事回家了呢?要不我去找找他。”於是順著上次來到岑毅家前的經曆,跨越樹林,很快就發現了那間石屋,紮伊娜小心翼翼地踱過去,隻見屋門禁閉,屋內沒半點動靜,不禁起疑:“莫非他出門去了?”悄悄湊道門前,往門縫中看時,隻見漆黑一片,不見半個人影。紮伊娜失望不已,正欲轉頭離開,突然之間童心大起,“要不我去他屋裡搞點惡作劇?”思索已定,於是取來一支木棍,將門栓挑開,悄悄溜了進去。
進得屋內,紮伊娜見陳設簡陋,家具破舊,不禁皺眉,也沒多想,便找到岑毅床鋪,拉開褥子,取下挎包,從中取出來那隻木盒,又從裡麵取出幾隻活螞蚱來,卷在了岑毅的褥子中。做完這些,紮伊娜笑嘻嘻地想著:“看今晚這家夥睡覺時不得被折騰死!”於是又輕手輕腳地將床鋪收拾好,出門拉好門栓,高高興興地就打算回去。
驀然隻聽風聲響起,紮伊娜猛然警覺,回頭隻見樹枝搖動,喘了口氣,心道:“一驚一乍地乾什麼?”正要離開時,隻聽身後傳來聲音:“哪裡走!”紮伊娜大驚,轉頭望時,卻不見一個人影,心中不禁害怕,於是手按劍柄,說道:“是誰?”見沒人答應,於是一步步向後走去,這時風聲又起,紮伊娜回頭望時,隻聽“啪”的一聲,手中寶劍已不翼而飛。紮伊娜大驚失色,抬頭隻見身前站著個魁梧的男人,灰眉白發,麵色凝重,手中握著那柄劍。
紮伊娜向後退開幾步,喝道:“你是誰?乾嗎搶我的劍?”閔三溯疑惑地望著這個奇特的異族少女,回道:“我倒想問問你,乾嗎闖進我家裡去?是不是偷東西?”說著加重了語氣,紮伊娜聽聞此言噗嗤一笑,戲謔地回道:“偷東西?就你這家還有的偷?”忽然之間想到一事,試探問道:“這是你家?”閔三溯點了點頭,“那你就是岑毅的師父?”閔三溯奇道:“你認識岑毅?”紮伊娜也點了點頭,道:“他是我好朋友。”閔三溯哭笑不得,心想:“這小子倒有出息,到這沒多久就認識了個姑娘回來。”於是道:“我是他師父,你來找他做什麼?”聽聞此言,紮伊娜上前俯身行禮,閔三溯忙道:“這是為何?”隻聽紮伊娜道:“晚輩杜紮伊娜參見師伯!”
閔三溯聞言吃驚不已,忙道:“師伯?你是誰的弟子?”紮伊娜搖搖頭,道:“家師乃是家父,名諱不便言明,望師伯恕罪!”閔三溯道:“我連你師父是誰都不知道,怎麼信你是我師侄?還有,你到底找岑毅做什麼?”紮伊娜道:“師伯若是不信,待我演一套本門劍法便知分曉!”說罷伸手便向閔三溯手裡取劍,閔三溯抬手一劈,竟將紮伊娜手掌彈開,紮伊娜吃痛,連忙向後越開,萬料不到閔三溯會動手,奇道:“師伯這是為何?”閔三溯道:“你是姓杜?那我就不能信你了。因為我師兄弟五人可沒姓杜的。”這下輪到紮伊娜奇怪了,“不可能,我爹爹對你一清二楚,說你就是他師兄,還知道你號稱“兗州清流”呢!”
閔三溯將眉一皺,胸中了然,緩緩地說:“那就是你父親隱姓埋名,他連自己的真姓名都沒告訴你!”紮伊娜登感不悅,回道:“胡說什麼,我爹爹是個十分誠實而虔誠的穆民,怎麼會瞞我騙我!”閔三溯搖了搖頭,道:“姑娘,你父親看來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呢!要不你把他叫來,我當麵認識一下。“紮伊娜再也忍不住,喝道:“彆衝我爹爹胡說!我爹爹從來沒瞞過我!”於是上前伸手道:“快把劍還我!我不理你了。”閔三溯將劍向前一遞,紮伊娜伸手抓去,誰知閔三溯快速將手收回,緊接著踏過一步,抬手在紮伊娜背上一拍,紮伊娜瞬間撲倒在地。閔三溯哼的冷笑一聲,紮伊娜羞憤難當,艱難地爬起身來,“你!”紮伊娜手指著閔三溯,神情憤怒得就像要把閔三溯吞進肚裡。
閔三溯冷冷地道:“彆在我麵前任性,姑娘,不管你爹爹是誰,我都不會怕的!”紮伊娜不言,狠狠瞪了閔三溯一眼,轉頭一聲口哨,隻聽林中風聲響起,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奔了出來,紮伊娜衝他說道:“阿卜杜,這家夥搶了我的劍,還羞辱於我,你去收拾收拾他!”阿卜杜聞言神情激憤,摩拳擦掌間便要動手。閔三溯不懂維語,見這漢子對紮伊娜畢恭畢敬的模樣,料道他是個保鏢奴仆之類的人物,心道:“看來這丫頭家裡有些財富,他爹爹定是個富碩之人,不然也養不得奴仆。”
隻見阿卜杜上前擺開架勢,閔三溯垂手站著。阿卜杜“嗬!”一聲,一拳當胸捶來,閔三溯掠得拳風,知道這拳厲害,將胸口一縮,那拳頭從衣帶上滑了過去,阿卜杜見狀更不答話,反手劈過,閔三溯也不反擊,偏頭躲過。阿卜杜抬腿又是一踢,閔三溯將腰一扭,又輕鬆躲過。
這三招其實發招又快又狠,紮伊娜隻看得眼花繚亂,誰知閔三溯竟安然無恙,著實吃驚。阿卜杜心中著惱,拳腳加快,閔三溯依然是隻閃躲不還手,拚得一陣,隻見阿卜杜滿頭大汗,可閔三溯卻是應付自如,手腳輕鬆。
紮伊娜急道:“阿卜杜,用那套拳法!”阿卜杜點了點頭,卻見他向後退開一步,翻手推掌,再次擺開架勢,閔三溯眼前一亮,神情變得嚴肅,因為這阿卜杜擺的架勢正是“攆步八象拳”的起手式“畫龍吞雲”。阿卜杜向前踏開一步,伸拳襲來,閔三溯低頭一看,卻是“坤”字位,於是雙腿一蹬,揮掌將這一拳格過,落腳之處卻是“坎”位,阿卜杜一驚,心想:“這家夥竟知我這拳術的破法!”於是連忙退開三步,接著腳踏“兌”位,翻掌劈過,閔三溯踏“坤”位,手作鶴形,向阿卜杜腋下啄去,這阿卜杜知這招的厲害,翻身避過,然後踏著“震“位抬腿蹬來,閔三溯想也沒想,踏過“巽”位,揮手一掌,這掌快無倫比,阿卜杜沒能避過,一掌拍中肩膀,所幸閔三溯隻用一成力道,阿卜杜沒能受傷,可這仆人心裡卻是越來越驚慌。
紮伊娜看得出閔三溯也精熟於“攆步八象拳”,心下焦急,隻得緊咬嘴唇,盯著現場。
鬥了一陣,阿卜杜氣力漸衰,眼看閔三溯下手越來越狠,心知自己難為敵手,轉頭看了眼神情焦慮的紮伊娜,將心一橫,動用平生氣力,揮掌向閔三溯撲去。
“豁出去了!”阿卜杜全力擊去,閔三溯見阿卜杜來勢洶洶,心知這掌的威力,於是側身向他腰間拍去,想要迫使他去掌格擋,誰知阿卜杜竟不管不顧,硬是要將這掌擊到閔三溯身上。閔三溯見這毫無章法的一掌,心中反倒一驚。眼看不能避過,閔三溯隻得凝聚氣力於胸口硬接這掌,接著錯手一揮,化去了這掌部分來勢。
隻聽“砰“的一聲,阿卜杜向後飛去,仰躺在地。閔三溯見狀,心下了然,原來這阿卜杜畢竟與這閔三溯天差地彆,內力功底更是相差近三十年,這掌閔三溯不痛不癢,反倒是內力反彈之下,這掌如同擊在了阿卜杜自己身上。紮伊娜一聲驚呼,跑過來查看阿卜杜傷勢。隻見他麵目猙獰,捂著胸口,緊咬牙關。紮伊娜焦急不已,伸手將他攙住,“你怎麼樣?”紮伊娜急得快哭了出來。
閔三溯見狀,上前伸手抓向阿卜杜胸口,誰知紮伊娜竟一把將他退開,吼道:“滾開!你這個壞老頭,為什麼要出手這麼狠!他跟你有仇嗎!”閔三溯無語至極,他不與這小女孩一般見識,仍然伸手前去,紮伊娜繼續阻攔,隻見閔三溯反手在她臂上一拍,紮伊娜頓感手掌酥麻,連忙把手抽了回去。閔三溯取開阿卜杜雙手,接著起手連點他胸口“肺腧”“神藏”“華蓋”三穴。接著手按頭頂,將內力輸進阿卜杜體內。
半晌,隻見阿卜杜臉上逐漸舒緩,呼吸漸漸勻和。紮伊娜長舒一口氣,坐倒在地。閔三溯起身道:“這家夥我先照顧著,你去把你那了不起的爹爹叫來認人,到時候就真相大白了!”見這人傷人之後又回頭救人,紮伊娜心中又疑又氣。可自己畢竟不是敵手,於是隻得起身離開。
紮伊娜火急火燎地趕回家裡,奔進門去,正撞上要出門的杜萊穆薩,於是撲到他懷裡就哭了起來,杜萊穆薩一邊安慰,一邊問道:“我正要去找你呢,發生啥事了?為什麼今天這麼晚?”紮伊娜委屈地道:“爹爹,那閔三溯囚禁了岑毅,我去找他要人,他就跟我們動手,還差點殺了阿卜杜!”穆薩表情瞬間凝固,回道:“不會的!閔三溯不是這樣的人,一定是你們惹惱了他。”紮伊娜更委屈了,哭得愈發厲害了,急道:“我好端端地乾嗎惹他,是他先動的手,把我的劍奪了去,還嘲諷與我。現在他抓去了阿卜杜,叫你去找他,爹爹,你快去救他呀!”穆薩又安慰了一番,然後騎上馬來,載著紮伊娜出發。
不多時已回到石屋前,杜萊穆薩站在門前,猶豫著不敢進去,紮伊娜道:“爹爹,你是怕他?”穆薩搖了搖頭,歎口氣回道:“看來,有些秘密終究是藏不住了!”轉頭對紮伊娜笑臉相望,道:“娜娜,待會我說的話你全不要往心裡去。”紮伊娜疑惑地點了點頭。穆薩摸了摸她的腦袋,忽然發覺紮伊娜已快有自己一般高了,心中欣慰不已。
二人推門而入,隻見閔三溯端坐在屋內,眼睛死死盯著來人。杜萊穆薩歎了口氣,上前拱手躬身,朗聲道:“師兄,彆來無恙!”閔三溯仔細地瞧著他,似乎並不認識,杜萊穆薩微微一笑,將手垂下,說道:“浩川東儘千裡雪!”閔三溯一愣,立時站起,緩緩地道:“天似穹廬月如鉤!”杜萊穆薩激動地道:“師兄,是我!”隻見閔三溯拍著手哈哈大笑起來,紮伊娜卻覺得這笑聲很駭人,不禁打了個冷戰。隻聽閔三溯道:“海師弟,十四年不見,你也老了許多啊!”
“唉!”杜萊穆薩歎道,“師兄,本來有些事其實不用說出來也就過去了。”閔三溯神情突然冷漠,道:“你什麼意思?”杜萊穆薩將眼睛撇向一邊,道:“我本打算隱姓埋名,在這裡安生養息,了此殘生,可為何還要遇到你?還有,你明知是我,也知我用意,又為何要為難我,非要逼我重踏江湖?”
“哼哼!”隻聽一聲冷笑,閔三溯道:“我怎麼知道是你,誰不想退出江湖?我倒要問問你,為什麼到這回疆來,甘心入了回教?“杜萊穆薩回道:“這些事情說來話長,總之我不能告訴你所有因果,隻能說是上天注定。”閔三溯連哼兩聲,道:“什麼上天注定,你懂什麼叫天注定?天注定你叫海萊萬,你就是海萊萬!天注定你要碰到我,你就得碰到我!”聽聞此言,紮伊娜驚得目瞪口呆,“海……海萊萬?爹爹你……”這海萊萬苦笑了一聲,轉頭湊到紮伊娜身旁,對著她道:“娜娜,對不起,瞞了你這麼久,你也長大了,也該告訴你一些事情了,其實我……”紮伊娜一把將他推開,大聲道:“我不聽我不聽!爹爹你說的都是騙人的!”說罷轉身奪門而去。“娜娜!”海萊萬正要去追她,卻被閔三溯喝停,海萊萬隻得回頭應付,閔三溯嗬斥道:“你既然隱退江湖,為何還要乾預我教岑毅學武?你還不願見我,到底是什麼用意?你和岑毅又是怎麼認識的?”
海萊萬激動地道:“師兄,我們十多年不見,剛見麵何必這般相逼,我是有苦衷的,隻是不能言說罷了!至於我教岑毅“扶雁功”,完全是出於同門義氣,師兄,此言天理可鑒,我海萊萬絕無二心!”閔三溯依舊表情難看,回道:“又何必你來教?我難道教不懂他?你這就叫多管閒事!”海萊萬深知閔三溯脾氣,於是低頭不語,閔三溯動了惻隱之心,收斂了情緒,說道:“念在你我師出同門份上,這罪過姑且饒過,那現在,你到說說你跟岑毅是怎麼認識的吧!”於是海萊萬便將岑毅找郎中時與紮伊娜相遇,自己邀請他到自己家中,岑毅不慎露出武功,自己又留意了岑毅丟在家中的短劍,於是一路跟過來,又在胡騫手中救下岑毅等等事情全盤托出。
閔三溯知曉了實情,氣道:“這臭小子,竟然打誑語騙我!”於是起身走進後堂,將岑毅給提了出來,給他解了穴道後,岑毅隻覺手腳綿軟,站立不穩,一跤便栽倒在地,海萊萬上前攙扶,岑毅恍惚間認出來人,激動地道:“穆薩大叔!你來了!”海萊萬微笑著點了點頭,閔三溯罵道:“什麼穆薩大叔!名字倒起得好,他是你海師叔!”岑毅茫然道:“海師叔?”海萊萬回道:“我名叫海萊萬,其實是你的同門師叔,抱歉瞞了你這麼久!”岑毅喜道:“真的嗎!穆薩大叔……海師叔,原來你是我師叔啊!”說罷納頭便拜,口中恭敬說道:“晚輩岑毅,拜見師叔!”見閔三溯點頭同意,海萊萬笑著將這禮受了。一切矛盾迎刃而解,閔三溯轉怒為喜,上前攙住海萊萬手,將他領到受傷的阿卜杜跟前,讓海萊萬為他查看傷勢,一番查看後發覺並無大礙,於是隻貼了幾味隨身攜帶的膏藥。萬事了結之後,閔三溯命岑毅煮茶,接著便拉著海萊萬到廳上坐定,閔三溯抑製不住地喜悅,激動地道:“哈哈,十幾年不見了,今天我哥倆好好敘敘舊!”
岑毅看了一圈,不見紮伊娜蹤影,於是發問:“紮伊娜呢?為啥沒來呢?“海萊萬一聽又著急起來,起身便要去尋找,閔三溯連忙攔下,說道:“都是大丫頭了,還能跑哪裡去?安心坐下吧!”岑毅聞言,已知其意,於是道:“我去找她回來吧!”海萊萬點了點頭,說道:“你去最好,一定要勸勸她!天色已晚,快去快回!”岑毅領命出門,騎上馬便揚鞭而去。
卻說那紮伊娜出門駕著馬隻顧跑,心中難受至極,不住回想起那句話:“對不去,瞞了你這麼久!”紮伊娜越想越難過,心裡懊惱:“爹爹怎麼會騙我!他怎麼連真名都不肯告訴我!”手中長鞭揮舞得愈發猛烈,胯下白馬疼得嘶吼起來。奔了不知多遠,這馬卸了力,停在原地,紮伊娜下來不住用鞭抽打,發泄著心中的憤恨。可這馬無論如何也不肯走,紮伊娜忽然覺得自己很傻,定睛一看,這馬身上竟被自己抽出了一道道傷痕,眼中淚水汪汪。紮伊娜又心疼不已,雙手抱住馬首,哭著道:“對不起,對不起!你對我最好,我怎麼能打你,都怪那臭老頭閔三溯,一定是他在騙我,他合著爹爹來騙我,故意讓我難過的!”
見身旁溪水緩緩流過,於是拉著馬來到溪邊飲水。喝了幾口,紮伊娜望著水中的倒影,發覺自己已是一個嬌豔美麗的姑娘了,不禁想起自己未來婚事,臉紅起來。想到婚事,心中又不自覺地想到了岑毅,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於是歎道:“岑毅啊岑毅,其實這些都怪你呢!沒認識你之前,我哪會有這麼多的難過事情啊!”接著又想了許多事情,想到了過世的母親,“媽媽在我就不會有這麼多的委屈了!”想到了阿卜杜,“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兜兜轉轉回來,父親騙自己的事實又映入腦海,又崩潰地大哭起來。
這是,隻聽“嗒,嗒”的馬蹄聲響起,一道蒼老的聲音傳入耳來:“小姑娘,為什麼傷心呀?”紮伊娜轉頭一看,隻見兩駕馬並排騎來,馬上乘著兩個服裝奇特的漢人——一個是個衣衫襤褸,頭頂光潔的老頭,臉上堆著笑意,眉目慈祥;另一個麵色凝重,長胡及胸,身著長衫,目光淩厲,看上去非常不好惹。紮伊娜愣了一下,低下頭道:“沒什麼傷心的,一點破事罷了!”那光頭老者笑容不減,越下馬來,湊到紮伊娜身邊道:“好孩子,我不是壞人,我來這裡找位大夫,既然遇到了你,那不妨向你問問。”
紮伊娜心裡對這老者有了好感,點點頭道:“那你們要找的大夫是誰,或許我知道。”這老者正要回答,卻被那長衫老頭打斷:“吳師兄,問這小丫頭有什麼用?她能知道什麼,一天哭哭啼啼的!”紮伊娜心裡有氣,但又不便於衝老頭頂撞,隻憤恨地喘了幾口粗氣!那光頭老者依舊語氣平和地道:“沒關係,小女孩有些傷心事罷了,劉師弟,你這麼大的時候,難道遇到傷心事就不會哭嗎?畢竟這姑娘是當地人,問問總是有用的,你彆總打岔!”接著回過頭問道:“姑娘,當地有個杜萊穆薩大夫,你可知他住在哪裡?”紮伊娜一聽,臉上竟變得冷漠,這吳老頭見狀愣了一下,隻道自己說錯了話。隻聽紮伊娜不屑地道:“杜大夫嗎?哼,不想去見他!”
吳老頭愣了半晌,緩緩地道:“姑娘隻管告訴在下杜大夫住哪裡便是,不必帶領我們去的。”紮伊娜搖了搖頭,道:“他現在不在家!”吳老頭道:“那現在他在哪裡呢?”馬上那劉老頭等得不耐煩了,急道:“隻管告訴我們住在哪裡便是,他不在我們就去那兒等他!乾嗎拐彎抹角!”吳老頭回頭道:“劉師弟,彆這麼無禮!”劉老頭“哼”了一聲彆過頭去,不再答話。紮伊娜覺得這吳老頭挺有禮節的,於是問道:“爺爺你們是有什麼要事找杜大夫的嗎?若是有,我可以帶你們去找他!”這吳老頭連忙拱了拱手稱道:“如此,那便有勞姑娘了!”
說罷紮伊娜回頭騎過馬來,領在前麵,望來路奔去,二老跟在其後,這時,隻聽幾聲清脆的叫聲從身後傳來,紮伊娜聽聞心中一喜,彆過馬來,回頭喊道:“符雪,離霜!”聽到此話二老呆愣在原地,“你……認出我們……”吳老頭正要說話,忽覺頭頂有一對小鳥飛過,抬頭一望,隻見那鳥腹藍頸紅,叫聲響亮,輕盈地落在了紮伊娜的左右肩膀上,紮伊娜用手輕輕撫摸著,十分的寵溺。二老長舒了一口氣,吳老頭笑道:“好好看的一對天鈴鳥,姑娘,這是你養的嗎?”紮伊娜應了一聲,隻聽那劉老頭道:“為什麼起這樣的名字?”紮伊娜回道:“我覺得很好聽呀!再說,在回疆誰不知道天山雙鷹呀,““符雪”,“離霜”可是他們二老的佩劍名呢!”吳劉二人相視一笑,不再回答。紮伊娜一邊溜著二鳥,一邊引著二老繼續前行。
不多時又聽得後方馬蹄聲驟起,聲勢不小,二老一聽轉過頭同時道:“來了七個人!”吳老頭連忙道:“這些人來頭不小,咱們先避一避!”於是二人連忙駕馬躲進一旁密林之中,紮伊娜愣在原地,隻見那吳老頭向她招了招手,於是連忙跟隨他們入林。三人下馬躲在林中,探頭看時,隻見果有七駕高頭大馬駛過,領頭白馬上的是個書生樣貌的男子,後麵跟著的則形貌各異,有的蒼老,有的健碩;有的高瘦,有的矬胖。隻聽其中一人道:“大哥!那老賊真的在這裡嗎?”隻聽前麵那書生朗聲道:“錯不了!今兒我看那小子使得就是“閒雲劍”,絕對就是那閔三溯的弟子!”
“哼哼!”隻聽又一人道:“這老賊讓我們找的好辛苦!原來躲在了這!”
“今兒個他要是不把胡老弟和“牧雲仙訣”一並交出來,倒要叫他好看!”眾人七嘴八舌,議論紛紛。
待一行人去後,三人從密林中出來,劉老頭道:“看來與我們並無瓜葛,接著走吧。”誰知紮伊娜緊張地道:“他們,莫非就是空明八子?”二老一聽,忙道:“是嗎?你怎麼知道的?”紮伊娜道:“他們是去找我師伯麻煩的!不行,我得去救我爹爹和岑毅他們!”二老懵住,吳老頭道:“你師伯是閔三溯?岑毅又是誰?”紮伊娜擺了擺手說道:“多說不得,再不去就來不及了!兩位伯伯,這廂對不住了!我得先行告辭……”
另一邊岑毅駕馬上了大道,隻見落日垂暮,鴉鵲齊鳴,望著眼前茫茫大路,識不知該往何處去尋。可天色也不早了,隻得任撿一挑道路去尋。走了不遠,聽得前麵馬蹄聲起,隻道是紮伊娜回來了,心頭一喜,於是加鞭前往。可行了一陣,卻見前方來了七駕高頭大馬,來者儘是男子,不禁失望。近前細看時,卻見領頭那人氣宇軒昂,樣貌不俗,正是李文用。岑毅又驚又喜,轉念一想,登時大驚失色:“來者莫非就是“空明八子”嗎?看來是來找師父的,我……我怎麼辦?”來不及細想,來人轉眼來到跟前,岑毅索性原地等候。
李文用也認出了岑毅,於是回頭叮囑眾人默不作聲,岑毅假裝高興地道:“李大哥,你這麼快就回來了嗎!”李文用笑臉相迎,道:“是啊,岑老弟,我是來帶著我兄弟們看望你師父來了!”
岑毅擠出笑臉來,拍著手道:“好啊!諸位大哥能來我真是榮幸至極!”說罷下馬一一行禮,眾人連忙回了禮,接著李文用道:“我這麼多兄弟冒然前去定會驚動了他老人家,不如先請兄弟你領著我和我這二弟李善榮前去,先行告知。”說著指了指身後的一位須臾老者,“這位李善榮兄弟號稱“海遊子”,想必你師父也是認識他的。”說罷隻聽那李善榮不屑地說道:“不用說我想那老頭也認識我!”聽聞此言李文用連忙瞅了他一眼,李善榮視若無睹,岑毅儘收眼底,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道:“沒事的,師父他巴不得你們都來呢!”心想:“我先領你們去探知情況,其他人在旁伺機埋伏我們又怎能得知,到時候吃虧的還不是我們?”
眾人拗不過岑毅,為了不暴露,隻得應著岑毅的意,一眾前往。路上岑毅仔細觀察著幾人,隻見其他六人粗眉大眼,胡須冉冉,個個都要比李文用年長,卻齊口稱他為大哥,不禁覺得怪異。
天理教眾人一路上打著手語,傳遞暗號。岑毅假裝看不見,心底早已有了盤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