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匹布顏色暗淡,卻針腳細密,雖比不上她想選的料子柔軟,但的確也是結實耐磨的好料子。
宋檀看向方掌櫃,不懂他的這是什麼意思。
“做成衣先交錢,這是我妹妹定下的規矩,怕的是家裡的親戚虧空櫃上的銀子才立下的規矩,彆說您了,就算是我妹妹,也不成。剛才是我著急,沒留心您的手,您彆怪罪。”
“這批料子因為染錯了色,一直壓在庫房,您若想捐,自然這些最合適。”
“您若點頭,此刻我便帶人和您一起去量尺寸,趕工不出半月就能交付成衣。”
這遊刃有餘,能屈能伸,自己就說完了所有的話,分明是方氏早就交代他如何應對,讓宋檀無話可說,可錯可糾。
隻能轉眸看了一眼宋管事。
他點頭上前仔細檢查這布料,略略思索後,並沒有發覺任何問題,又跟著方掌櫃一連檢查十幾匹都是完好的布料,這才衝著她緩緩點頭。
宋檀點頭,“既然都安排好了,那我還說什麼,走吧。”
身後方掌櫃一早算準了她這個反應,冷哼一聲,唱起了小曲。
宋檀深吸一口氣,停下腳步淡淡一笑。
“險些忘了,麻煩方掌櫃把賬簿帶上。”
方掌櫃麵色不變點頭應是:“我接手的賬本都備好了。”
宋檀聲音再次響起:“我說的是全部的賬本和所有進出庫房的條子。從前一個掌櫃在任最後一年,到你接手後的所有賬。”
“可那是七八年的……”
“還有,我宋家做的是開門生意,笑臉迎人,我進門後你態度傲慢,接客怠慢,舉止粗魯還險些打傷我,從今兒你這掌櫃的身份先扒了,享受的福利住房全部收回。先從小工做起,若再不改,即刻從布行辭退,永不錄用。”
“你憑什麼!你婆母都得對我客客氣氣的,你有什麼權利!”
“憑你站著的地方,是我宋家的鋪子,領的是我宋家月銀,吃的住的穿的都是我宋家的,就憑我姓宋。”
宋檀抬眼,麵無表情等他的後話。
方掌櫃身子一僵,喉嚨上下滾了一滾咽回臟話,咬牙回到櫃上收拾賬本,目光掃過一旁的小廝,後者點了點頭快速從後門消失。
等賬本都搬上車,宋檀坐著馬車跟著到了軍營。
遠遠的,身後馬蹄聲四起,宋檀掀起車簾向後看,遠遠煙塵四起,領頭一匹黑馬迎麵追上她的馬車。
馬上的男子一身銀甲在日光下閃著寒芒,他眸色沉冷,腰杆挺直,胯間鬆弛,兩腿牢牢鉗製馬兒的雙肋,衣擺下的褲腳被風撕扯著,每一根絲線似乎都緊緊貼著他的肌膚,勾勒出他完美的身材。
宋檀突然一陣恍惚。
前世,沈修禮就是這身裝扮帶著千人兵馬,浩浩蕩蕩而來。
那時她手腳斬斷,躺在泥水潭前俯身喝水,見這樣的陣仗以為自己會被踏成肉泥。
萬萬沒想到,他勒馬而立,正好停在她麵前五步的位置,身後千人的兵馬有序停下後,俯身彎遞給她一條活命的繩索。
“宋娘子。”
宋檀回過神,轉頭沈修禮停在她車窗旁,居高臨下睨著她。
她心忽的一顫,忍住鼻腔的酸意勾唇淡笑:“我守諾而來,帶了布,也帶了量身的工人。”
沈修禮點頭,沒多言隻是揮動馬鞭先一步回到軍營。
等宋檀的馬車趕到時,士卒早已有序排成一排,一個個按照身高,身材分類站好。